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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小说网 > 独坐高楼台 > 第60章 语凝噎 十六

第60章 语凝噎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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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生摊开手里的两幅画。

是两幅人像画,右边是一位着青衫的男子,手里拿着折扇,微微侧身,嘴角微扬,目光却不是落在花朵上。左边是一位女子,手里拿着花,青衫男子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脸上。

“靖安王爷与庄氏在赏花宴上一见钟情,正巧被当时的宫廷画师画了下来,后来二人喜结连理,成就一段佳话,这一幅画便被人拆成了两幅,用来做年轻男女互表心意的信物。”

濯清尘接过靖安王爷的画像,怪不得当年与靖安王爷相识的人都没了音信。谁看到这幅画,不会恍惚画中人是大皇子?

长得真像……

“这位画师在庄氏入宫之前,因家中老母有疾,辞了宫廷画师的职位,回到老家侍奉母亲,后来四处求医,正巧躲过了皇帝的捕杀。”

濯清尘点点头,“所以你当初想说的其实是,也许不是女子呢?”

白无生苦笑,“事关重大,臣当时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濯清尘看着他的神情,“一并说完吧。”

“这位画师求医问药时遇到一人,这人曾是上任太医署首席太医的徒弟。”

“上任首席太医被处死的罪名是行刺皇族。如今看来,是与靖安王爷有关?”

“是。这位太医死前负责庄氏怀孕一事,曾给这位徒弟写过信,信上记载了靖安王与庄氏的遭遇。”

白无生呈上这封信。

据这位太医信上所言,当年,靖安王爷与庄氏的一段佳话还没来得及续写,就被皇帝强行打断,名义上,庄氏与皇帝结好,实际上,却是皇帝拿庄氏当幌子,暗中将靖安王爷囚禁在东宫,不允他离开东宫半步,又拿庄氏做要挟,不允他绝食和自伤。

这位太医并非从最初就知道这些秘辛的。他知道这些,源于靖安王爷的一次出逃。

那时,靖安王爷刚知道庄氏有孕的消息……

“王爷!”

皇帝一场翻云覆雨之后餍足离开,终于允许靖安王与庄氏见面。

庄氏扑到床前,手指还未碰到濯阑就被王爷偏头躲开了。

朗朗月光下,传言中的翩翩君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躺在床上,身上满是污浊与腥臊。

他早就无颜面对自己的妻子。

庄氏却固执地将他的脑袋摆正过来,强扯出笑来,“我怀孕了,王爷。”

濯阑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太医说已经三个月了,王爷,是我们的孩子。”

濯阑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用脑袋撞着床柱,恨自己无能。

庄氏抱住他的脑袋,让他的耳朵贴近她的肚子,“王爷听听,能听到胎动了吗?太医说还不到时间,可我总想让你早日听到。”

濯阑伸出手来,可他脏死了,他连碰一碰他的妻子都不敢。

庄氏笑着看向他,等待着他。

靖安王收回手,强扯出一抹笑来,“阿纨,帮我打盆水来。”

“好。”

靖安王趁她走开的间隙,从床上狼狈地滚下来,擦干净身上的余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和床单通通扔到了床底下。

等她回来,濯阑洗了好多遍手,才肯碰一碰庄纨的脸。

他的手轻轻放在庄纨肚子上,庄纨轻轻握住他的手,“能够感受到吗?”

濯阑什么也没感受到,但他还是点点头,笑着看向庄纨。

庄纨笑了,“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濯阑不假思索,“老人说,男孩随母相,我希望我们的孩儿像你多一点。”

庄纨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

濯阑一遍一遍擦掉她的眼泪,他看着外面的月色,心底慢慢浮现出一个逃亡计划来。

被抓回来那日外面下着大雨。明明都已经逃出了皇城,抬头一看,却见皇帝正站在宫门口等着他们。

“阿纨,别看,别看……”皇帝让人把他们押回东宫,濯阑伸手试图拉下床纱,却被皇帝抢先撕下阻挡。

有宫人强硬地捏着庄纨的下巴,强迫她亲眼看着这一切。濯阑看着泪如雨下、跪在床边的庄纨,眼泪糊了满脸。

皇帝擦掉他的泪,“别哭……”

濯阑收回视线,看向皇帝,“濯阙,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这样报复我?”

“静归,我说了那么多遍,我心悦你……可你不信。”

濯阑竟笑了一下,他已经无力再去辩驳什么。只见濯阑猛地起身,把皇帝压到身下,抽出皇帝的发簪,抵着皇帝的脖颈。

房间里的暗卫抽出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皇帝摆摆手,让暗卫下去了。

濯阑杀不了他,皇帝相信自己的身手。

“你想跟我谈条件?”

“放了阿纨和孩子……”

皇帝轻轻抚摸濯阑的脸,“可是她活着,你就总是想要逃跑……”

濯阑把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濯阙,人有千种万种死法,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拦得住我。”

“我那般欢喜你,你却总要这样对我。”

“我要你向我保证阿纨和孩子的安全。”

“你拿什么跟朕交换呢?”濯阙轻而易举地掰开他的手,拿过那支簪子,随手扔到了地上。

濯阑看着簪子碎成两半,“拿我做交换。濯阙,我不逃了,”他闭上眼,“我逃不掉了……”

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语气欢快,“好,我答应你。”

他擦掉濯阑脖子上的斑斑血迹,把濯阑重新压倒在身下。

濯阑伸出手挡住他,濯阙会意,“把庄氏押回去好好看守,三日后,朕与庄氏成婚。”

濯阑再醒来时,手脚皆被锁链锁住了。濯阙正在床边满眼温柔地看着他。濯阑和他的目光对上,转过头去看着外面。

“庄氏昨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但你放心,我已经找太医给她看了,孩子也没事。”

濯阑目光空空。

濯阙拨了两下濯阑手腕上的铁环,“我还是不放心你,只好委屈你一下,我上完早朝就回来陪你。”

濯清尘草草翻了几页,不忍再看下去,直接翻到了最后。

信的最后是这样说的:庄皇后早产,血崩而亡,余男婴。又二年,靖安王闻窗外小儿嬉笑,探窗久看。当日夜,抛白绫,自吊而亡。

“在下有一事不明,靖安王拿自己做条件换庄氏与孩子平安,他若出了事皇帝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孩子,他怎么会突然自尽呢?”

“庄氏死了,靖安王爷便已了无生意,可那个孩子,和靖安王爷长得太像了。”

濯仪和濯阑长得太像了,可濯仪永远不会是濯阑。濯阑活着,皇帝早晚有一天会杀掉那个孩子的。

濯清尘把信烧了。

“殿下,这信可是唯一的证据了。”

“我知道。”

濯清尘看着厚厚的信纸变成薄薄的一摊灰烬。那些不堪的、丑恶的的秘辛就被彻彻底底掩埋在过往,随着最后的证据被销毁,再也无力真相大白。

史书里,庄氏嫁给皇帝,贵为皇后,庄二小姐嫁给靖安王,二人隐居,是人人津津乐道的喜事。靖安王和庄氏是希望真相大白,还是保持史书上的结局呢?

没人知道。

“殿下,您没事吧?”

濯清尘笑了一下,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您脸色很差。”

“你看错了……京城已经很久不兴靖安王这身装扮了,也该重新流行一番了,记得把折扇换成花……皇帝不喜欢折扇。”

“是。”

“把这件事透露给常逸,让他近日多去濯仪处走动走动。”濯清尘笑了下,“濯仪荤素不忌,上下皆可。他无耻我卑鄙,皇家不就是出这样的孽种吗?”

好了,他对步生莲的感情又多了一重罪名,罪恶的血脉。

他可真失败。

好不容易把人留在京城,却处处让他受约束受委屈,连对他的感情都是脏的,一重又一重累加的罪名。

如果真有冥界,他该下十八层地狱才是。

“殿下,莲公子还在暗卫阁刑狱里,若是此时对大皇子动手……”

濯清尘摆摆手,“先前我一直在想,当年皇上铁了心要把皇位给濯仪,封他为太子,哪怕后来害怕濯仪被暗杀,将太子这个身份扔给我,那么十年前,他又为什么要让我监国?”

太子与监国太子可并非只是名号上的差距。当年太子羽翼未满,其实根本威胁不到皇帝的地位,那么皇帝为何一反常态,如此“大方”地把监国太子给他?

“现在我知道了。”

“殿下?”濯清尘现在的脸色实在不好,像是最后一点信仰也坍塌了,可是……这说的话都哪跟哪啊,他连安慰都没有安慰的地方。

但濯清尘的失控转瞬即逝,似乎刚刚真的只是白无生看错了一样。白无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收回情绪,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撑起了摇摇欲坠的信念。

“无妨,濯仪毕竟不是濯阑,皇帝不会怪罪的。”

不会怪罪……哪怕濯仪不是靖安王爷,可濯仪仍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大皇子啊……白无生心里有万千疑问,但显然濯清尘没打算给他解惑。

白无生领命,拿着画像去找常逸商量去了——死就死吧,反正能拉着濯仪一起死,他这条命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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