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
足够让“慕云励”这个名字,从华语乐坛的顶流,淬炼成真正意义上的、光芒万丈的“天王巨星”。
他的音乐版图早已不局限于亚洲,《心墓》专辑在国际乐坛引起强烈反响,融合东西方元素的独特风格让他成为格莱美红毯上的常客。
他主演的好莱坞大片全球热映,那张混血儿得天独厚的俊美面孔和日渐成熟的演技,征服了无数海外观众。他站在名利金字塔的最顶端,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荣光。
粉丝的狂热追随、媒体的顶礼膜拜、资本的疯狂追逐……他拥有了一切世俗定义的成功。
路杰同样不可小觑。
这位昔日的“水墨才子”,在激烈的竞争中完成了惊人的蜕变。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抱着木吉他低吟浅唱的忧郁诗人。他的音乐风格更加多元,尝试融入电子、摇滚等元素,舞台表现力也极具爆发力。
更令人瞩目的是路杰外形的变化——原本清瘦的身材变得挺拔结实,精心打理的发型和量身定制的时尚着装,让他褪去了青涩,展现出一种成熟而富有魅力的型格。
他在采访中甚至能自然地抛梗,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幽默感,引得粉丝尖叫连连。他不再满足于音乐,开始跨界影视,筹备自己的导演处女作,野心勃勃。
只是,围绕他的绯闻也从未间断,从合作女演员到神秘圈外人士,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路杰对此的态度异常强硬,从不承认任何一段关系,甚至被拍到在机场与穷追不舍的八卦记者发生激烈冲突,险些动手,其激烈程度与他公众形象的反差令人咋舌。没人知道他心底压抑着什么。
慕云励的生活,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切割成无数碎片。国际航班、电影片场、录音棚、品牌活动、颁奖典礼……他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不敢有丝毫停歇。
一旦停下来,那巨大的、名为“艾宏笛”的空洞便会瞬间将他吞噬。
他用工作麻痹自己,用镁光灯的灼热驱散心底的寒冰,用粉丝的尖叫填补灵魂的寂静。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一座矗立在名利巅峰、却冰冷孤寂的丰碑。
只有在最深的夜里,当繁华落尽,喧嚣散场,疲惫的身体沉入豪华酒店巨大而空旷的床铺时,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才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淹没。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与艾宏笛彻底断联后的第二个月。
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夜。
他刚结束一个海外颁奖礼的演出,巨大的空虚感和无法抑制的思念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酒精也无法再麻痹那份尖锐的痛楚。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登上回国的航班,而是买了一张最快飞往柏林的机票——艾宏笛的下一场独奏会就在那里。
飞机在凌晨降落。柏林飘着细碎的雪,街道清冷而寂静。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像个幽灵,裹紧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打车直奔艾宏笛下榻的那家以私密和昂贵著称的酒店。
他知道这很疯狂,很卑微,甚至很危险。但他控制不住。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见他!就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问一句,一句就好——“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像以前一样,一起吃火锅,互怼,分享孤独,谈论音乐,做彼此喧嚣世界里的孤岛。他不敢奢求更多,只求能回到那种心照不宣的、带着禁忌温暖的“朋友”状态。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艾宏笛订婚了,他死心了,或许……或许还能退回原点?
他在酒店大堂最角落、被巨大绿植遮挡的沙发里坐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暖气开得很足,他却感觉浑身冰冷,手脚麻木。
他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堂里,穿着考究的客人进进出出,侍者无声地穿梭。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死死盯着电梯口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带着绝望的期待和巨大的恐惧。
天光,在窗外由浓黑渐渐褪成一种压抑的灰蓝。雪还在下。
终于,在清晨六点多,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亮了大堂光洁如镜的地面时,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慕云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
走出来的是艾宏笛。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身边,亲密地挽着他手臂的,正是苏珊。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半张清秀的脸,仰头看着艾宏笛,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意。艾宏笛微微侧头,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素来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慕云励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的弧度。
他们相携着,步伐轻快地向酒店大门走去。苏珊似乎说了句什么俏皮话,艾宏笛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慕云励的耳膜,刺穿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幸福。
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容不下任何瑕疵的完美画卷。而自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浑身湿透的乞丐,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卑微又可笑。
那句在心底反复排练了无数遍的“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瞬间被这刺眼的甜蜜击得粉碎,化作齑粉,堵在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窒息。他甚至没有勇气站起来,没有勇气让艾宏笛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到门口。酒店的旋转门缓缓转动,将两人亲密依偎的身影吞没。
门外的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也彻底吹熄了慕云励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他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冰冷的沙发里,久久无法动弹。
昂贵的沙发皮革触感冰凉,却比不上他心底万分之一寒冷。那等待了一夜的卑微希望,那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温暖的徒劳挣扎,在艾宏笛对苏珊展露的温柔笑容面前,显得如此荒谬而绝望。
原来,回不去了。从他醉酒告白被定义为“胡言乱语”的那一刻起,从他收到订婚通知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到他们携手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起……那个曾让他灵魂颤栗、视作绿洲的艾宏笛,连同那段夹杂着音乐、火锅、隐秘悸动和心照不宣的岁月,已经彻底死了。
如今的他,是流行音乐与电影双栖的天王巨星慕云励。他站在世界之巅,光芒万丈,受尽追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支撑这具华丽躯壳的,只剩下无尽的忙碌和那片被彻底冰封、再无生机的荒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巅峰之上凛冽的寒风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聚光灯永不熄灭,掌声永不落幕。而他灵魂深处那场盛大的葬礼,早已在柏林那个飘雪的黎明前,悄然完成。留下的,只是一个完美演绎着“天王”角色的、内心一片死寂的空壳。他继续旋转,继续闪耀,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恒星,燃烧着,却不再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