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傀儡就要进入金陵城,皇帝看到无卅的留言已经有所准备,城中不少百姓已经逃出去,有的人来不及走只能躲在家里。成千上万的将士守在城门,“不出两日傀儡就将攻进金陵城,不想死的就赶紧滚”,不颜一拂衣袖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漪现身布下结界,“我们面临的是不死不休的傀儡,不过两日他们就会来到金陵,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还请大家再撑一下。”
韩漪去了天界的藏书阁,鲜少有人翻阅,书上堆积着灰尘,韩漪把自己一个猛子扎进去一本本翻过去。睡梦中有人晃了晃自己的肩,“韩漪韩漪”,原来是何仙姑,“师父,我又做梦了吗?”
“你呀”,何仙姑将韩漪手中的书放下,“还记得最前面的那个人了吗?那个人就是破解傀儡毒的关键,他是傀儡术的首,是因,杀了他所有傀儡都会清醒。”
韩漪呆住了,整个人像沉进冰水里,脑子很清醒,却不敢让自己相信:“师父你是让我去杀人?”
“我知道你只想救人,可不是任何事都有的选,舍一人救万人,天意和你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何仙姑的话击中韩漪,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现在还要师父提点,而救人的代价恰恰是杀人。划算吗?
何仙姑走出藏书阁的门,留下一副弓箭,“你的法力还不够,这幅弓箭能帮你,只要你搭上弓心里想着要杀谁,不用瞄准,这箭就会射向那个人。”
韩漪麻木地站起身,脚步僵硬,拿起那副弓箭挪着步子走出门外。原来救人是有代价的,这代价或许是别人的性命,或许是自己的一部分,世界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韩漪站在金陵城上空,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韩父还站在韩府门口张望女儿,阿菁大嘴正在一旁安抚父亲;东街的粮店吃了许多年,老板没少给家里送东西;香满阁的饭菜也吃了不少,大多沾了吴胜的光,老板娘盼着吴胜辞了官来当老板;书塾不收女弟子,韩漪幼时常站在门口听墙角;许途之穿上戎装,他是宁远侯守国是他的使命;还有她的医馆,苦心经营多年,金陵一半人都在医馆看过病;阡陌纵横,金陵的一切都与韩漪有关,韩漪舍不得。
结界再撑不了多久,过了今夜结界就该破了,韩漪晚上去了自己的娘子庙,先是梦魇又是傀儡,香案上落了灰,韩漪不在意自顾自地走上去,把自己的神元留了一部分在神像上:“这样你要是来,还有我在倾听你。”
韩漪站在城门高处,她现了真身,瞄准为首的老丈,不颜觉出不对,伸手去握箭,箭速不减,射穿不颜手心,老丈身亡,傀儡皆醒,不知在何。人族不敢轻举妄动,伺机而动。
不颜抱上老丈,“卫苏,卫苏,我不准你死。”抬首四望,魔族皆醒,相互之间询问在何地。
“你不是说,傀儡毒无解吗?不是只有完成使命才会解吗?你为什么把自己也算进去?”不颜抱着卫苏的尸体恸哭,爹死在哪里不颜不知,娘抛弃了他,她太可怜了一辈子怨一个男人,卫苏是陪伴了不颜拿下魔尊之位的人,他教给不颜法术、兵法,他是不颜在世间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这最后一个人也死了。
“杀!为大长老报仇!”魔族并无情感,不颜声嘶力竭的叫喊只换来沉默,“呵,你们都忘了,忘了恨、忘了委屈,我替你们记得。”
不颜周身魔气萦绕,黄沙漫天,黑云压城,将士们脚步虚浮,魔族人勉强站住,他在结印。韩漪站到不颜面前,“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几次为他们去死值得吗?在城楼上你不是也害怕了吗?为什么救他们?”不颜手心包裹着巨大的魔气。
“在城楼上的人是你?”韩漪回想起城楼上的声音。
“我不想杀你”,不颜转而向城门下的将士百姓喊话,“给你们一天,要是你们能找出十个人为整座城殉葬,我就可以饶了你们所有人,如果找不到,那就都替卫苏陪葬。”
“不用,你杀了我,以命抵命,不用牵扯别人。”
“你等着瞧吧,连十个人都找不到,我会让你看看你的牺牲有多么愚蠢。”不颜带着卫苏的尸身拂身而去,魔族人皆施法离开。
“谁去呢?”“这么多人,总会有人的。”“反正不是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看,也不用找人,说不定这杏林娘子能打得过魔头呢。”立马有人跟着附和,“对啊对啊。”
危机暂时解除,人们对于献祭的事绝口不提。夜里韩漪回到府中发现站着八个人,许途之、吴胜、陈广、韩茂衾、阿菁、大嘴、孙管家还有齐大娘,“你们这是?”
大嘴最先开口,“小姐,我们有八个人,只要再找两个人就够了。”
“不用了,我会想别的办法,他是个魔头,说的话不一定算数。”韩漪听了师父的,杀一人救万民,现在又要用十个人换万人。这不是做买卖,不能说划不划算,都是人命啊。
太阳啊,能不能不升起。
“怎么样,选好了吗?谁来?”不颜站在城门外,一身白衣。
将士的脚步向后退了几步,“怎么真的要十个人?”“不管了,这不是有韩漪吗?”“她不是神吗?”
韩漪打算和不颜来个鱼死网破的,朝前迈了一大步,许途之把韩漪拉到身后,还是昨晚的八个人。不颜伸出食指,不经意地点点,“一,二,三,四…八个人,人不够啊。”
“还有我”,韩漪站出来。
“好,就算上你,还差一个人呢。”不颜朝前走了一步,将士们又后退了好几步,领头的看不下去,推了一个人出去,“这下是十个人了。”
不颜摆摆食指,“不行哦,必须是自愿的。”被推出去的人长舒一口气,赶紧藏到队伍里面。
“没有十个人,那就都死,杀十个是杀,杀一万个也没什么不一样”,不颜端详起自己的袖襟料子来,丝毫没有将杀人的事看在眼里,人不过是蝼蚁而已。将士趁着空隙拼命跑向城门,不颜正色一拂衣袖所有人瞬间倒地。
不颜重新结印,整个人笼罩在浓黑的魔气中,“韩漪你看到了吧,既然这样,那就杀了所有人为卫苏偿命。”虽然现在伏羲琴只有三音,杀死人族也绰绰有余,不颜稍拨琴弦城门轰然倒塌,“哼,不自量力。”
不颜为伏羲琴注入十成的魔力,重重挥弦,音波荡开,韩漪闭上眼睛凝神聚气,变成一支通体如白玉的刹羽箭射向不颜,不颜施法抛出伏羲琴遮挡,“嘣”!琴弦断裂,传来一声巨响。不颜的右胁被射穿,吐出大口大口的浓血,“韩漪,你迟早会发现自己错了”,不颜抱着伏羲琴消失了。
韩漪摊开双手任由自己落下,原来是这种感觉,超乎想象的轻快,看来自己是真的要死了,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许途之将韩漪搂在怀里,“韩漪!”大口大口的血呛得韩漪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韩漪,韩漪!你再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就一句好不好。”韩漪走了,带着许途之的一部分走了,许途之的身体成了空洞,背着副皮囊活着好累。
元通十八年冬至,许途之受了埋伏战死沙场,身无长物,嘴里念着一个名字,“韩漪。”
混沌之际,有一个声音在叫许途之,“许途之,现在你有一个选择,你想成神还是坠魔。”
“你是谁?”
“你只需要说一个回答。”
“魔,韩漪成了神为苍生死了两次,我看不到救他们的意义。”
“那你为什么挡在他的身前呢?总之,你现在是魔了。”说罢,不等许途之回话声音就消失了,许途之看到自己的尸体。
许途之嘱托过吴胜,死了以后要把自己葬在韩漪庙前的松树下,日日陪着韩漪,现在梦想成真了。
庙里落了灰,韩父受不住打击,韩漪走了没几天也跟着去了,自从许途之出征就再没人来过。韩漪不再是神了,也再没有人来拜她。许途之抚摸韩漪的塑像,这是许途之盯着刻的,韩漪自己也觉得像。
“你不在了,我成神成魔有如何呢?”许途之感受到塑像里面的神力,是一个小小的神元,“原来她还留了你来陪我。”
神元跳到许途之的手上,许途之轻笑了一下,“原来你没抛下我。”
魔族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卫苏的死好像没有发生过。
“尊上,这是大长老给你留下的。”无廿拿出了那颗玲珑夜明珠,蓝盈盈的光映出卫苏的脸来:
看来我们还是败了。尊上,我的死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十几岁的孩子堕魔经历了什么呢?你只说是因为杀了人,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问。连我不相信那么稚嫩的脸能说出那句:人不值得爱。是啊,人从来不是完美的,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有情绝非善事。可我们的族人呢,他们醒来是不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无情或许能保身,在哪里对他们而言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你。放下吧,像他们一样,安安稳稳地生活。
卫苏的脸消失了,“我不要,想独善其身,美名其曰:放下,是什么狗屁的恩赐。他们不会害怕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至于人族,我们没完……”不颜的两只眼睛因为极度愤怒充血,他偏就要搅得所有人不如意。
那日之后再无蓬莱岛,只剩陀罗谷。一切都不公平,没有感情的人凭什么安居乐业,不过无所谓了,都死了,死了好……
“恩人,我今年四十有余仍无子嗣,怕是没您说的周家女儿。”将军脸上带着几分羞色,与夫人聚少离多本就无嗣,况且…周省曾经几度想找郎中看这不育之症。
“你且看,只是记得不到最后不得将这玉佩给你家小姐。”许途之说完便转身离去,周省还留在背后揣摩此人来历。
恩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周省回去不过三月夫人便怀了胎,孩子诞生后周省本以为会是女儿,毕竟恩人说来是将玉佩传给周家女儿。不料此胎是个大胖小子,周省欣喜万分,若是儿子便可操刀舞剑,来日和自己一同上阵杀敌,于是给这孩子起名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