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节照上次的路线出发,和小厮押一车蜀锦上路,快到苗寨时赵节抱着几匹蜀锦一个人下车,嘱托伙计到下一个驿站等自己。赵节熟门熟路地找上村长家,是阿芸开的门:“你阿爹呢?”阿芸嘴角抽了一下,“阿爹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赵节抱着几匹布还站在门外,“不怪你,你道什么歉”,其实这事儿和赵节脱不了关系,送走赵节那日阿芸和她爹吵了一架,老汉晚上找村子里的人喝酒解闷,夜里回家不小心溺水死了。第二天捞上来,身体肿得厉害,眼睛还没闭上,阿芸心里想着爹还怪自己呢,话也越来越少了,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是因为赵节,凡是有人来问的阿芸一律不答。
“谁啊?”说话人是阿芸娘,阿芸娘看着老了不少,从前是黑丝里面挑白丝,现在是白发里面挑黑的,看见是赵节,阿芸娘笑开了,“快进来。”
“这是几匹布,难为村长和您收留了我和朋友,今日就是来跟你们道谢的。”赵节茶没喝一口,“大娘我不喝了,着急赶路,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
赵节走出寨子,走到天麻黑终于走到直道上,听见后面细细簌簌的动静,赵节起初没觉什么,山里林间的总有风声,这次却觉得不对劲,是人叫声。赵节警惕着拿起树棍靠近声音来源,“谁?谁?”没人说话,就在赵节以为没人要走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是我”。这声音赵节熟悉,正是阿芸。
“你怎么在这儿?”赵节拉起阿芸,阿芸扶着脚,“我想跟着你,现在脚也伤了,你不能不管我。”
赵节蹲下身,“上来吧。”阿芸贪恋赵节的温度,紧紧搂着赵节的脖子。“咳咳,轻点,你总不想没到驿站就先把我勒死吧。”
阿芸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松了把在赵节的肩上,“驿站是什么?”阿芸没出过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这样赵节就更不能放任阿芸不管。
“就是给赶路的人休息的地方。”“哦”
“那赶路的人都是什么人啊?”“官兵、商人、跑脚的、出游的,什么人都有。”“哦”
“外面真好。”赵节不说话了。
回到驿站,伙计看见老板身上背着一个人神色一时有些复杂,尤其这女子还十分貌美,赵节看出了伙计的打量,”这是去年过路收留我那户人家的女儿,家里亲人去世了,想跟着我去金陵看看。”赵节解释完,伙计一副演出来的表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不信有这么单纯的事。
阿芸一路上跟着赵节坐马车、住店、逛街,玩了一路,连新年都是一起度过的。眼看着入了夏,已经进入金陵地界,赵节打发伙计回去,又害怕伙计乱说话,给了伙计十两银子,伙计点头如捣蒜,“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乱说。”
这话被阿芸听到了,“乱说什么?”赵节不想瞒着阿芸,“我有妻儿,女儿已经四岁了,我不想瞒你,你这么好,入了京我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可我喜欢的是你。”阿芸本以为两人欢欢喜喜过了这些天,赵节心里已经认可她了,没想到赵节不但有了妻儿,还不想要她。
“你还年轻,长得也好,肯定能遇上比我好的人。”
阿芸气不过,“为了你,我爹都被我害死了,那天送你走,我跟我阿爹说我喜欢你,阿爹不同意,我们大吵了一架,阿爹这才去找人喝酒才会溺水,阿爹水性不差,要不是喝醉了根本不会出事。”
“原来是这样”,赵节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不是自己推人入谁,可这件事和自己有直接关系。“要不我以命抵命,我认你当我的妹妹,从此以后我和你嫂子一定好好照顾你。”
阿芸根本顾不上赵节说什么,“都怪你,都怪你,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娶我?”
“我从前答应过曼娘只爱她一个,我不能……”赵节后面的话被咽下去,原来不是自己不想娶,而是不能娶,糟糠之妻的陪伴让他立了誓,可他却克服不了自己的欲望。
“你也喜欢我的,为什么?”阿芸跌坐在地上,“那我们这些天算什么?”
“是我的错,对不起,阿芸,我以为我只拿你当妹妹。”赵节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芸眼睛突然一亮,“是不是你只能有一个娘子?”
赵节不知阿芸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那如果她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娶我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会害曼娘的。”赵节看着这样的阿芸后退了半步。
“我也不会让你害她的”,赵节以为阿芸别哄好了,把阿芸搂在怀里,“这才是好阿芸。”
路上一辆车接着一辆车把布运回来,伙计犯了懒,想来回多跑几趟让主家多给些钱,此时外面还有两辆车的布匹。夜里阿芸趁着赵节睡得熟,拿了包裹里的一罐粉末洒在蜀锦上,收拾包裹时阿芸拿这药只是为了自保,没想到用到了这儿。
小厮将布匹全部运走后赵节也要回家,“我先回去一趟,店里最近忙,我忙完了来看你。”
阿芸害怕赵节也染上病,吱吱扭扭拦着赵节不让走,赵节觉出不对劲,“你干什么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害曼娘的,那这个坏人就我来做”,接着把自己下药的事都说了,“我不想你也得病,所以你不要回去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也开一家布衣铺,好不好?”
“你真是疯了”,赵节甩了阿芸一巴掌,“有解药吗?”
阿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节,“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赵节顾不上跟她闲扯,“解药在哪儿?”,说着搜起阿芸的包裹。
“哈哈哈哈,没有解药,我就是要她死,我要你娶我。”阿芸玩弄袖襟,这件衣服是在
武昌时赵节买给阿芸的,这袖襟上绣着苗族的花样,赵节说希望有了这件衣服、这个花样阿芸看见故乡之物能开心些,到头来是自己看错了人。
“那布是给人卖的,你这样杀的不只是曼娘,是整个金陵的人啊。”赵节悔不当初,穷山恶水出刁民不可不信。
“那怎么了,人命很重要吗?能有你我的情谊重要吗?”阿芸出生起就呆在寨子里,从没人教过她什么叫做仁义,也没人教过她王法,寨子里都是村长拿主意,苗族一直有献祭的风俗,阿芸想死亡一定是无所谓的。
“跟你简直是说不通,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赵节一甩袖子走了。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阿芸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就这么睡过去。赵节躲在暗处观察两日,此病凶猛,赵节选择躲在城西的一间客栈,他哪敢报官,只等有人能把这病治好,再不济该死的人都死了,也没人追究了,没想到病情越来越严重,连自己也染上了病,出门医治被吴胜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