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主要是接手这个工作就得给老人家把孙子养活大。反正七七年、七八年就能高考了，干到那时候咱们就能考大学，时间不是问题。阳阳，你想去吗？”饭桌上，凌正把老瘸子带来的情报总结了一下，看着纪平阳小鸡啄米似的喝粥，不由得征求了他的意见。

“带孩子倒是不难，以前在孤儿院咱们也带弟弟妹妹们，他去上学，会洗衣服会认路的，一天三顿饭做好就行了。可是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领养孩子吗？”纪平阳为难的皱着秀气的眉毛。

“认干亲也没说是认儿子还是孙子，若是养个干弟弟呢？你愿意吗？”凌正突然想到这么个空子，打定主意到时候跟老爷子商量一下。

“那我们下次去城里找他们去问问。”纪平阳也知道有这么个机会不容易，花钱都是小事儿，主要是托了关系不能白费了。

“好，要是行的话，我们就多养个弟弟，他成年了有工作、手里还有一笔钱，说不定也能考上大学，能自己顾自己了，咱们就解放了。”凌正看他不像勉强的样子，点头说起了别的事。

这种工作的事儿只要那边交接好了，村里是不会卡住户口关系不让转的，因此重要的是县里那边。

等了两天还不下雨，怕这事儿被人捷足登先，两人只好趁着榨油厂不忙去请了一天假，村长问去干什么，眼看着村长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想着早晚都会知道，不如说了也没什么，就简单的说了一半，隐去了拿钱买工作的事，只说是上次捡到了老人的钱包，站那等到失主回来才走，谁知道人家看他们人品好，非要认个干亲。

村长点点头，说“那以后就是城里亲戚了，不错不错，以后要是有机会了还是在城里找个工作，这样人家也不会看不起咱乡下来的。”说完直接给他们签了证明。

两人看着眼前的男人真真实实的为他们考虑，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回头还是得麻烦村长，真得好好感谢他。

带着上门礼一路哐哐当当坐车到县里，两人缓了一会儿直接去了老瘸子他们的秘密小院，三长两短的敲了门，里边很快传来警惕的低声“谁？”

“找老瘸子的！”凌正虽然供货，跟他们却不是很熟，只认识老瘸子一个，这时也只能报上他的名号了。

幸好老瘸子在，开门探头看了看是他，才让进来，却把纪平阳隔在门口不让进，凌正赶忙拉着他说“就是我家里人，给他找的工作”这才放进来了。

简单的说了一下工作的事情，老瘸子挠挠头说“这事儿得问老大，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等一下，我请他过来一趟。”说着嗖嗖的跑去了不知道那个门那间房。

凌正和纪平阳看着十分惊奇，怪不得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就知道这个地方，怕是进来了也只以为是个普通小院，根本找不到大本营的门好吗！

纪平阳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过两分钟他们口中的老大就出来了。看见两人神色却没有变化，真是十分的高深莫测反正凌正是看不懂这人。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这次毕竟是有求于人，凌正便率先开了口“老大，这是我家里人，想买造纸厂的工作，不知道能不能上门去看看老人家？”

“叫我梁易就行，老头子那边我带你们过去，条件都考虑好了吧？”

“梁哥，我们想跟老爷子聊聊认干亲的事儿，要是认干儿子吧，我们白捡一个大侄子，我觉得不如认干孙子的好，以后这当哥的还能管住弟弟的事儿？”凌正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了他们的来意。

梁易点点头“走吧，老头子这些天都没上班，应该在家里等消息。”

三人一起在巷子里拐来拐去，拐了七八个弯才到一个小院门口，梁易直接推开门进去，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想来是亲近的人，两人对视一眼也跟上。

“刘伯，人带来了！在哪屋呢？”梁易在院子里大声喊。院子正中间是三间正房，两边还各有一间厢房，院子许是久没人打理，明明到了盛夏，两边篱笆破败的菜园子却有些萧条，想来是荒于打理许久了。

“诶！堂屋呢，来这边！”是老年人沧桑的沙哑声，却有些微喘，似乎中气不足。

几人进去就看见一个满面风霜的老人，虽在城里有工作，却还是枯瘦如柴，脸上的皱纹深的能夹死苍蝇。梁易坐在他身边，示意他们也坐下。

凌正怕纪平阳胆小不敢说话，把篮子递给老人家说“老人家，这是自家做的糕点、面包，给您尝尝味道。我们来就是想问问您说的认干亲是个什么章程？”

“咳咳！老头子我估计也就这个月了，我想认个干儿子，先占住这个位子，到时候等我孙子长大了要接回工作的。”老人家有些气喘，缓了一会儿又说“有厂里和街道帮我看着，我也放心。这工作你们能干八九年，刚去保卫队一月有二十二块五的工资，这房子你也能住，将来是给小恒的。

你给六百块钱就行，以后我走了，你供小恒上学，厂里不要学费，买笔和本子、管他一日三餐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等他初中毕业也就能接班了。工资剩下的都是你的，你不亏！”

老爷子是个实在人，凌正也不能太得寸进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们来时是想着认您做干爷爷的，您看要是可行的话，我们就没二话。”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说“并非我不愿意，只是我孙子有个娘还活着，怕辈分低了压不住她，将来小恒的房子和钱怕是都要被抢去，她能在我儿子刚死就改嫁，这么一个抛弃幼子的毒妇，老头子实在不放心啊！”

凌正看了看他，又看看纪平阳，让他自己拿主意。

“既然这样，那就认作干儿子，以后小恒就是我们侄子，您的钱和房子都给他留着，我一分不要。”纪平阳没有半分勉强的就同意了，认真的对老爷子说，“我们这次来是带了钱的，咱们今天把事情办完了，回头我就能把户口转过来，您这一日三餐的我也能给您招呼着做做饭。”

凌正知道自家媳妇容易心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考虑好了，担忧的看看他，却得到了安抚的点头回应。反正只是个侄子，不算违反了两人的约定。这么一想，倒也能接受。

几人都是干脆利落的人，当下就要去厂里办手续，造纸厂是个比较小的厂子，工人只有几百人，食堂是个两间的平房，所谓的学校是跟好几个厂一起合资建的，宿舍也只有四人间、六人间，并没有单位个人的分房，所以若是不住单人宿舍，会有住房补贴。

还好刘伯家里有套房子，不然真是忍受不了跟几个臭脚、呼噜大汉住一间房，当然凌正也不会允许，到时候估计要租房住。

刘伯是厂里的老人了，又是街道、县里每年慰问的烈士家属，每个人见了他都打招呼，因此把纪平阳给大家介绍了一路，有些耽误时间，但是让大家认认脸，得到善意一笑，也是值得的。

这里的手续是很简单的，只要去厂办找人事主任拿上工作证明重新开了，然后找厂长盖章就行了。人事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见刘伯拖着病体来办手续，也不为难人，直接就开了证明。

几人顺利的拿着薄薄的几张纸来到厂长办公室，敲了敲门，里边只有厂长在，很快的开了门。

“刘叔，最近好些了吗？还咳嗽不？我这儿有瓶蜂蜜，据说是槐花蜜，您带回去泡水喝，止咳效果好的。”看着有点严肃的厂长竟然十分平易近人，这让纪平阳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在路上大家都很和善，但是领导的言行举止才最能影响人的。

“好多了好多了，受了凉，老毛病又犯了，身子骨也不如前了。李厂长，这次老头子来就是要把工作转给我干儿子，这是阳阳，来，这是李厂长，以后好好听他的话，好好干活。”刘伯招手叫纪平阳过去，给李厂长看看。

“厂长好！我叫纪平阳，家是红旗公社刘家村的，爹娘都去世了，以后干爹养老什么的我都能做，还能替干爹给厂里做贡献，请您多多关照！”虽然大家的目光都让纪平阳有些害羞，他还是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了一番。

李厂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错不错，长得也秀气，就是有些腼腆，去保卫处跟那些粗人在一块，有些委屈了。上了几年学？”

这是要安排别的工作了，接班就是这样的，优先安排工人子女的工作，却不一定是原本岗位，想想自己一年学都没上过，纪平阳硬着头皮开口“小时候爹娘去得早，在叔婶跟前长大，没有上过学。”怕他们对自己有意见，又连忙说“不过我有偷偷去扫盲班学习，常用字全都认得，算术也能靠心算出来，语录也都会背！”

“那就是没有学历，这样，前些天王主任跟我说，他们车间缺个统计员，我考考你，要是能行就去，不行就还是去保卫处。”厂长思索了一下，没有学历能作什么工作，别处都不缺人，只能是这两个地方了。

“厂长您问，要是答不出来我就去保卫处。”纪平阳也知道自己没有学历，按照正常途径选统计员估计得至少初中毕业，他是没戏的，但是既然厂长给他这个机会，肯定要抓住的。

“我们有三台造纸浆的机器，一台每天能生产二百斤纸浆，两台造纸的机器，每天总共能造六百斤纸。五百斤的纸浆能出四百六十斤纸，纸浆不能过夜，要做完两吨的纸，需要每日的工作量是多少才能保证七天内做完？”

“假设纸浆没有损耗、机器不出故障的话，每天至少要生产622斤纸浆，572斤多的纸才行。但是这样的话造纸浆的机器不能完成任务量，若是每天生产足量的纸浆，只能完成552斤纸的工作量，七天不能做完两吨纸。”虽然题目有些绕，但是做为学霸的纪平阳还是很快就心算出来了。

厂长有些惊讶，没想到随口出的题竟然能被答出来，也有些高兴，笑着说“看着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听你说没读过书还吓了一跳，还真是个好苗子，行了，那你就去当车间的统计员，工作就是负责统筹每日的生产还有计数。下周一来报道，周一开会再给你介绍王主任。”

说完就干脆利索的在工作证明上签了字盖了章，几人看着签完字的纸，带着鲜红的印章，事情办妥了，大家也从紧张的心情中缓开了，笑着寒暄一阵，刘伯说不打扰厂长了，大家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