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那栋二层小楼是在厂子最里边，出来后刘伯给众人一路介绍。

“办公楼这边二楼是领导们的休息室，一般职工不往这边走。对边的六层小楼是单身宿舍，据说以后要在后边空地上加盖筒子楼，到时候就能按照工作年限分房了。这边一排是造纸车间，右边是造纸浆车间，最右边一排是仓库，食堂在门右边，保卫处是门左边那个门楼。”

“以后你工作的地方就是在造纸车间，却不用干搬运的活儿，生产上也有车间主任、组长把关，应该只用计算产量、登记之类的活，工作轻松，工资也低些，初级只有十八块，大家都不愿意放弃当车间工人的工资去报名参加，所以也算不上捡便宜。”

刘伯说几句话就喘一会儿，间断还咳几声，大家看他嘴唇干燥，说话多了也费力，劝着赶紧回去歇歇，出了厂子还要带他们熟悉周围的路，这里离刘伯住的地方不算近，却也不远，隔两条大街又穿过三四条巷子，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出了厂就是梁易在介绍巷子的情况，看起来是非常熟悉的，就是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真是深藏不露。

回到刘伯家里，梁易拿着厂长给的蜂蜜就给他冲了杯温水润润口唇，等他歇了一会儿，感觉精神还是一般，趁着人都在，就让梁易去请街道主任来家一趟。

那边梁易应声去了，刘伯看着他的背影对纪平阳两人说“本来我这工作是留给易小子的，他待我老头子、待小恒都好，就是犟得很，不肯接班，宁愿天天冒着危险也不想找工作，在厂子里上班，没办法我才让他帮忙找人让出去。若不是怕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拖累他成家，谁会把工作好好地卖出去？”

两人没有回应，也是不知道怎么回，沉默了一阵，凌正给老爷子续了茶水，才说“刘伯，您看等会儿忙完了，是不是家里摆一桌请个客？我们先出门买些菜去？”

刘伯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泄了气没能提起劲头“小阳，你去屋里头、柜子的抽屉里帮我把钱票拿过来，我给你们拿一些。”

“哪能用您的钱？我们带了的，我陪您坐着歇会儿，正哥去就成了，您这样真不让人放心。”纪平阳横了一眼凌正，真是粗心，万一老爷子自己在家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凌正心虚的摸摸鼻子，承认了自己确实没想到，主要是在他眼里，两人以外的都是外人。“阳阳说得对，刘伯您歇着，我自己去看看，回来做了也让您尝尝我们俩的手艺。”

说着拍拍纪平阳的背，让他也坐下歇歇，自己把来时带的篮子腾空了，糕点什么的纸包放到桌子上打开让他们吃，带着空篮子去买菜了。

说是买菜，其实只是去商店逛了一圈，瞅瞅大致有什么菜，还有肉的品相，选了几样空间里没有存的，又找了个巷子拐角把空间里的菜和腊鱼、鲜鸡、腊肉拿出来一些，每样分量不多，一个篮子装的满满放不下，只好拿了个布口袋出来，给刘伯他们多放点耐储存的菜，有菜了还得有主食啊，再拿出十来个已经蒸好不常吃的玉米面馒头提在手里，篮子盖上竹帘子回了刘伯家。

他提着大包、篮子到家的时候，街道办的主任也已经来了，几人说说笑笑非常融洽，估计是已经谈妥了，凌正打了声招呼就喊纪平阳去灶房烧火做饭，梁易惊讶的看着他拿了许多东西，也要帮忙做饭，进来之后发现自己只会烧火，便泰然自若的拿起了柴火烧水。

刘伯这个宽敞的灶房里，除了一个切菜的桌子、一个煤炉子和做饭的灶台，旁的什么家具都没有，就是大大小小的瓦罐和一小堆柴火，最亮眼的大概就是一小堆煤球。

凌正把篮子里的菜和肉拿出来，看菜刀和切菜板都有些脏兮兮的，就拿水桶里的水洗洗，浅浅的水底子很快用完了，便问梁易去哪里打水，得知院里就有，还是吃了一惊，要知道任何年代打井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不说花费，就是人力物力都要费不少，更何况打井还要选位置，若是地下水源太深，人家打井队也是不给打的，这么一看，这个院子还是个风水宝地呢。

整个房子的结构是由四四方方的砖瓦房围成，刚来时不好四处打量，这出了灶房抬眼一看，果然十分漂亮耐用，院子侧边还有一口老井，不是七十年代开始流行的压水井，而是老式的轱辘水井，从井口深深地望下去，黝黑黝黑的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拿着水桶艰难的绞上来一桶，因为不熟练，只打上来半桶，倒进厨房里的水桶，这还远远不够，又打了两三次把水桶水盆都打满，也慢慢熟练了才停手。

可能是家里人口少，只有一个灶，也不常用，凌正把整只鸡都放在煤炉子上炖，灶房连葱姜都没有，只能去菜园子里拔了几棵奄奄一息的葱苗扔进去去腥，没有砂锅、铝锅也能凑合用。

那边纪平阳已经把菜都洗好切好，腊肉、腊鱼也焯过水了，凌正把他们捞出来，该切的切，该炒的炒，因为锅少，只能先做大菜，中间做凉拌菜，所以这会儿就是煤炉子上炖鸡，锅里下边炖着腊鱼上边热馒头、蒸茄子、南瓜，这边拿出盛菜的大碗做了凉拌黄瓜和木耳，还有之前油炸过的花生米，等鱼炖的差不多了再把豆角、土豆倒进去，茄子蒸熟了撕成条用蒜末和热油一拌就十分好吃。

三人齐心协力的做，主要是凌正在做，梁易只会烧火，而纪平阳也只是打打下手的帮工。菜做的差不多了就门口传来“爷，我回来了”纪平阳探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估计是小恒了，只见他风风火火的跑进堂屋，“咱家怎么这么香啊？我都以为走错门了！”

“等会儿爷给你说，你梁叔也来了，灶房呢，你去看看。”听见孙子的声音，刘伯也停下了跟街道办主任的聊天，慈祥的看着他。

“好！”说完放下书包就往灶房跑去，进去才发现有两个陌生人在，闻着浓郁的鸡汤和腊鱼的鲜香味，有些踟蹰的顿了顿脚，看见梁易朝他招手他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梁叔，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呢”超小声，但是还是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梁易板着的脸也放松了不少，眼里带着笑意，捏捏他的脸说“净打趣我，等会儿不让你吃肉。”

“吸溜！”小孩儿抬头看了看两个生人，呲溜一下把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吸进去，又怕流出来还用手背擦擦嘴。

“前阵子不是跟你和你爷说，给你找个叔叔吗，呐，你猜猜哪个是？”

没想到他们给小孩已经说过这些事，一点也没瞒着，看来真是没爹没妈地孩子早当家，看着添柴的动作熟练的比梁易都做得好，虽然有些怕生，不过才九岁，也是心思单纯的孩子，怕人情有可原。

“我猜是个子高的那个叔叔，高高壮壮的才能打过我外婆。”小孩儿一点也不避嫌，小声的看着他俩做菜在梁易耳边说。

“那你可猜错了，是另一个，猜错的人今天没有糖吃。”梁易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

“我长大了，以后不吃糖，给爷攒着买药吃，吃了咳嗽就好了。”小孩认真的回答，真是懂事又令人心酸。

被他的童言童语感动的凌正也有些心软，更别提纪平阳了。他眼眸含笑地对小孩说“你是叫小恒吧？你爷跟我说了，以后我就是你叔，跟你和爷爷住一起，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叔，我叫刘恒，我知道你，你给我爷养老，我以后给你养老。”小孩儿估计不知道工作的事情，只以为是照顾他爷爷的，一番话说的认真又坚定。

虽然纪平阳不需要他养老，等他退休了就天天旅游，走不动了就去养老院，和爱人一起白头，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跟小孩子说了，他笑着说好。

凌正看这孩子眼神清正，不卑不亢，带着孩子的稚气和朝气，也觉得这孩子很合眼缘，于是就说“小恒，我跟你叔是一家的，以后也得管我喊叔，我这么壮，一下就能把你外婆打跑。”

“叔！那我就有三个叔叔了！谁也不敢欺负我！”几人听他高兴地语气，只觉得有些心酸，他爷身体不好的这两年，不知他小小年纪怎么熬过来的。

还是凌正打破了这种沉闷氛围，笑着说“鸡炖好了，鱼也盛出来，我再做个蒜苗炒腊肉就好了，你们快端碗吃饭，火也不用再烧了。”

几人分工合作，一盘一碗的把菜端上桌，凌正把最后一盘端上桌时，几人已经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端正坐着等他了。

“吃啊，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的。刘伯您先动筷，他们都不敢吃了。”凌正说着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又给纪平阳盛了一碗，让大家自己动手。

“好好好，没想到小凌手艺这么好，我们在堂屋闻着都香的不想说话了，生怕一张嘴口水流下来！”街道办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富态的模样是这个年代少见的胖人。

纪平阳瞪了凌正一眼，接过汤勺给大家都盛一碗递过去，最后给凌正，大家都有了才坐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老汉的心事也了了，以后啊，小阳有事解决不了就去找街道，董主任他们都是好人呐，不然我老头子拉扯个孩子真是活不下去！”说着给刘主任夹菜，让她多吃点。

“我晓得的，干爹。”纪平阳乖乖的点头，街道办主任看着他也是像看小辈一样充满了慈爱。

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称呼都变了，凌正有些莫名，只得回去再详细说。而梁易和小恒则是吃的头也不抬，虽然调料不全，基本只有油盐，但是因为凌正腌的鱼和肉上都有香料，所以味道还是很霸道的香。

吃肉吃腻了再来口清爽的黄瓜、茄子，也是非常不错的清口菜。一群五个大人加一个小孩，把一桌子的菜除了花生米和炖的鸡都吃光了。

梁易更是连吃三个大馒头，其余人吃得少的也拿了两个，小恒看着人小，也吃了一整个，怕他撑了肚子，一桌人都不让他再接着拿了。

街道办主任吃的满嘴流油，肚子溜圆的挺着回家，一边走还对送他出门的纪平阳说以后有事就去雨花巷找她，办户口的事儿明天就能成。

纪平阳听话的点头，这种事确实赶早不赶晚，就怕有什么意外。

屋里小恒和纪平阳梁易几个人抢着洗碗，还是刘伯发话让小恒去洗，他们C才停下手看着小孩骄傲的端着碗筷走去灶房。

这边刘伯心情颇好的说“这顿饭多亏了你们，要不老头子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佩，以前给梁易，这小子扔了也不要。小阳要是拿我真心当干爹，就收下来，当见面礼。”

凌正二人对视一眼，纪平阳郑重地双手结果穿了黑绳的玉佩，点点头说“要是您不怕看走眼，我就收下了，等以后小恒长大了我再还给他。”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这东西放在现在人人喊打，好好收着说不准以后还是好东西。小恒那边我也给他留了，这是你的。”刘伯摆摆手似乎有些犯困，就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