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冲过最后一个弯道，段书湘吓得指甲都陷进黄鸣明的腰间，他闷哼了一声，车速提的更快。夜风裹挟着机油和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灌进她的鼻腔，段书湘身体倾斜，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直到摩托车停在红灯口，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样？过瘾吧？”黄鸣明心情愉悦地用手指敲着刹车手，算着秒开始拧油门，红灯变绿的第一秒他就立马冲进车流。
段书湘的手再次握紧，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身，耳边狂风呼啸，她看着身后快速消散的车辆，害怕地伏到黄鸣明的背上。那人身体明显一僵，而后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慢慢降低车速。
“怕就说出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冷淡的声音在段书湘耳边响起，带着烦躁和厌烦。
段书湘心里一阵失落，明白他对自己的讨厌，赶紧坐直身子离开了他的后背。黄鸣明感受到她的离开，心里登时涌出一股燥意——他什么时候说不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了？想起身后人的那双眉眼，不知这会儿是什么表情？想到这里，他心中烦躁更盛，耐着性子慢吞吞地骑到路边停下。
“下车。”他惜字如金，正欲起身离开就感受到腰间的禁锢，低头一看，一双细白的手腕还缠在他的腰上。
约莫过了一两秒，身后的人才回过神，躲瘟神一样把手臂弹开。
察觉到她的警惕，黄鸣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长腿立在车旁坐下，就这么回头看向段书湘。
“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惧怕，声音小的不能再小。黄鸣明瞥了眼她垂下去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在路灯下就像是渡鸦遗失的羽毛，他心底泛起一丝柔软，声音也不自觉温柔起来：“下车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他长腿一跨就站起身，看着段书湘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抬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两人俱是白衣，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和周围人靓丽服装格格不入。红灯口早已挤满行人，他也停下脚步，观察着周围环境，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府衙街，主街连着旁边的小街，够她玩的了。
想到那人，黄鸣明下意识地扭头看去，身后空空如也，全是低头玩手机的行人，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整颗心立马提了起来，恰是红灯结束，所以人都往前走去，人潮末尾，只见一个白裙女孩正被几个小混混围在中间。
一瞬间，所有气血涌上他的大脑，他握紧拳头，拨开人群，朝人流反方向跑去，一把推开那几个混混的肩膀将段书湘护到身后：“你们他妈想干什么！”
混混头看见有人多管闲事，舔了一下嘴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兄弟：“兄弟，这姑娘是我先看上的，你给我截胡了，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截你大爷的胡！”黄鸣明不想跟这群混混多讲一句，僵着脸握住段书湘的手腕将她扯到怀中，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外带。身后忽然传来响动，一根钢棍朝着黄鸣明的头直直地砸了下去。
“啪”一声闷响，钢棍被拦截在空中，黄鸣明硬生生用手接住所有力度，衬衫之下肌肉涌动，他看着那人挑衅地扯出一抹冷笑。
下一秒，天翻地覆，钢棍直接被他夺到手中。他握着钢棍，手腕灵巧地带着它旋转了一圈最后扔回那人脚边。那些混混恼羞成怒，握着拳头还想往前冲，警车声却忽然响起，他们咒骂着甩着棍子跑开。
黄鸣明诧异地低头看向段书湘，那人额头都冒着冷汗，颤抖着双手从身后拿出他的手机，警报声正是从手机上传出来的！
他心底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笑着揉了揉段书湘柔顺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摸走我手机的？还挺聪明。”
说完，他自然地握住段书湘的手腕往马路上走，段书湘拿着他的黑色手机，费劲地跟上他的脚步。
“手机还你。”段书湘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别扭地抽出自己的手腕。黄鸣明神色一僵，但也意识到是自己过了界限，犹豫着接过手机，声音低沉：“你跟好我，别再落那么远了。”
“来这里做什么？”段书湘依旧低着头，黄鸣明看着她的发顶，忽然意识到她跟自己说话鲜少会看自己一眼。
他探寻地弯下腰，凑到段书湘眼下，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表情。段书湘被他吓到，轻呼了一声。他被女孩的反应逗笑，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他抬手敲了一下段书湘的额头：“来这儿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玩啊！”
“走啊。”黄鸣明快步踏上天桥，眉目舒展，心间少有的轻松。段书湘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心间的雾霾不觉中散去，白色裙摆顺着晚风飞扬，就像是在诉说着少女的喜悦。
府衙天桥台阶又长又宽，段书湘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禁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她在段家每逢周末总喜欢吵着她爸爸陪她来这附近逛街，之前都是坐在轿车中。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这处天桥。她好奇地看向坐在台阶上贩卖东西的小商贩，每个人脚边都铺着一块布料，上面摆着许多小玩意儿，看起来有趣极了。
黄鸣明心里挂念着段书湘，生怕她再出什么事，余光一直瞥着她。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他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段书湘揽着裙子蹲到一个伏在台阶上认真写字的街头艺术家旁，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人用粉笔在台阶上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水母，绚丽又空灵。
“哇，好棒！”段书湘眼睛瞬间亮起来，笑着为那人鼓掌喝彩。黄鸣明看着段书湘的笑容，心里忽然感慨，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小姑娘真会捧场。”老爷爷和蔼地看向段书湘：“说吧，想看什么，我给你整一个！”
“真的啊？”段书湘兴奋地笑起来，脑海中闪烁过许多东西，最终停留在紫藤萝上：“给我画个紫藤萝瀑布吧。”
“当然行！”老人捻出几根紫色粉笔，在地上涂抹起来，不多时一个小型瀑布花就出现在段书湘眼前，他最后点缀了几笔绿色就拿着粉饼去了下一级台阶。
“走吧。”黄鸣明看段书湘一直愣在那里，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段书湘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跟着黄鸣明继续往上走去。
到了天桥桥面，商贩多的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旁边世纪百货的大楼灯光四射，照的过往行人人影绰约。
天桥四四方方地在空中绕了十字街一圈，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车流在桥面下呼啸而过，为这个繁华的十字路口减轻了不少交通压力。
黄鸣明低头洒了一眼旁边的围满人群的小摊，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洁白的茉莉花，他忽然想起身后那张茉莉花般纯白的脸，忍不住摊子前驻足。
只见摊主小心翼翼地编制着花朵，很快就拧成一个环，替一个顾客套在手上。他脑海中闪过段书湘那对细白的腕子，忍不住出口问道：“还挺有意思，你要不要？”
听见他的话，段书湘这才朝旁边的小摊看去，她个子矮前面又堆满了人，左扭右扭就是看不清楚，拥挤的人群里传来一股格外清新的花香，她更加好奇里面的景象。
“来我这儿啊，你在那儿看个毛线。”黄鸣明拉着段书湘的胳膊就从右边的空隙挤了进去，狭窄的缝隙里两人紧紧依靠着：“手环四块一个，头环八块一个，加丝带两块，加珍珠三块、五块……”
“老板，你这珍珠怎么还有两个价格？是真珍珠和假珍珠的区别吗？”黄鸣明凑过去问道。
“全是假珍珠！三块六个珍珠，五块十二个！”
老板忙的手下生风，不耐烦的说道。她上下打量了黄鸣明一眼：“你到底买不买，一个大男人来凑什么热闹？”周围人听见这段对话，看着黄鸣明爆发出一阵低笑。
“当然买！”黄鸣明被不怀好意地笑着，直接把段书湘拉到自己身前，像是炫耀她一样骄傲地说道：“给我妹编两个手环和一个头环，全部加五块的珍珠和丝带。”
“茉莉花不够了，前面人太多，到你妹估计只够编两个手环或者一个头环，你们要什么？”老板说着把自己的二维码递给黄鸣明：“手环二十二，头环十五，先付钱再说。”
“我想要手环！”段书湘脱口而出，但是突然又想到什么，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买一个手环就好。”
两个手环比一个头环贵七块呢，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钱，但何凤兰这一年几乎没给过她零花钱，七块对于现在的她来讲也不是随便就有的了。
黄鸣明自是察觉到了段书湘的兴奋，当然也捕捉到了她改口说只要一个时候的失落，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想探究但是又忽然想到两人尴尬的关系，只得作罢。
他看着她稚嫩的侧颜掏出手机，她最开始想要两个手环，那自己就买两个好了。
“二十二付过去了。”黄鸣明扫完码就拨开人群，靠在栏杆上吹起了晚风。
他额前碎发被风带起，露出优越的眉骨，随意搭在栏杆上的手臂肌骨分明，青筋顺着手背延伸到衬衫里面。他凝眉望向人群中那一抹纯白，那人兴致极高，双手扶着腰很认真地盯着摊主。
她看的太认真，以至于摊主都注意到了，笑着打趣道：“怎么了小姑娘，你想把这个手艺学走啊？”
女孩急忙摇了摇头，手也摆动起来，但嘴上就是说不出一句话。黄鸣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心想她果然脸皮薄，别人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让她脸红半天。
他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段书湘，想看她如何应对。周围人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的脸也越来越红，低下头过了好久才呢喃了一句什么话。
他站的太远，根本听不清，忍不住悄悄再次挤入人群，那人却不再说话了，蹲在旁边继续认真的看了起来。
段书湘沉默地看向摊主手中的茉莉花，忍不住在心里重复起摊主那个问题。是有一点偷师的想法吧，毕竟，她以后说不定真的上不了大学了。
黄鸣明等的百无聊赖，也懒得玩手机，正准备去旁边抽根烟，身后就传来段书湘脆生生的声音。
“黄哥！”
他挑着眉回头看去，那人满脸笑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身纯白唯有手腕上一抹点缀，丝带缠着她白玉般的腕子，花朵贴着她细腻的皮肤，果真是极为衬她。
不知是不是她手上的茉莉花环的作用，总感觉她靠近时，身上有股花香。
“这东西还挺好闻的。”他愣愣地说了一句，刚想接着说比香水好闻，想到段书湘的年纪还是住了嘴。
“去哪边玩你说？”黄鸣明站在天桥的交叉口，指着前面两条路让段书湘自己选。
段书湘皱着眉头认真思索起来，旁边时代广场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让她想起之前在里面肆意购物的模样，物是人非，这儿早就不是她能买的起的地方了。
“我跟着你就好。”段书湘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花环，笑着看向黄鸣明。她跟他称得上是陌生人，哪怕二十二块钱并不多，也已经足够让她为难。毕竟……她现在很穷。
她的饭卡是何凤兰直接充好的，节俭点刚好够一个学期。平时只有二百块钱交通费，何凤兰精确到了一次只花五块，一周往返只用十块，估摸着快花完了才会再转给她。
那笔钱，她现在已经快见底了。所以今晚她花的钱，都要从别处抠出来，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买更多的东西了。
“那就跟我来。”黄鸣明笑着转过身，心情愉悦地带着段书湘往左边走去，晚风拂过他的脸颊，继而裹挟了段书湘的身躯。空气里弥漫着茉莉花香，无形中好似一只大掌，将两人都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