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收拾完，唐偌也累得趴下了。
穆云栖煮了点儿面，端上桌给唐偌验收，表妹安橙橙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说了几段日语后，穆云栖突然问：“我表妹说想看看你。”
“看呗。”唐偌笑道。
穆云栖调了一下镜头让唐偌出现在镜头里。
“姐姐好。”一个年轻的鬼马少女笑着对唐偌挥手，问：“你们现在是才吃晚饭吗？”
唐偌点点头道：“刚才在和穆云栖收拾东西，所以耽搁了一下。”
“哦……”安橙橙露出天真的笑意，问道：“穆云栖说他在煮面，真的吗？”
唐偌笑了笑，偷瞄了穆云栖一眼，点头道：“对啊，他煮的面。”
视频那头传来安橙橙夸张的惊悚表情，连声音里都夹杂着尖叫：“他怎么可能会煮面，他连鸡蛋都不会煮！”
唐偌给足了穆云栖面子，解释道：“他来这里还是学会了很多。”
“早知道是这样……”安橙橙惋惜地开口道，“过年的时候妈妈还打算给他寄海鲜，我说寄过去他也不会做。早知道他会做饭，我就不会拦着我妈妈给他寄海鲜了。”
“不用寄，我不会做海鲜，寄过来也浪费了。”穆云栖在一旁道。
唐偌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笑意渐渐松弛下来，转头看向穆云栖，听他继续道：“你让小姨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别老惦记着我。在家好好养着，天气冷就不要出门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穆云栖抬头寻唐偌，却见她已经端着碗去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自己。
结束了对话，穆云栖端着面碗问：“还是不好吃啊？”
唐偌转过身，蹙眉问：“我不吃海鲜，你以后也都不吃海鲜了？”
穆云栖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在气什么，立刻道：“我想着寄过来我又不会弄，你要是弄的话又吃不了。”
“我上次就想和你说了。”唐偌心里的郁结发不出来，憋在心里也难受，又道：“上次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饭，他们把虾仁放到你面前，你知道我海鲜过敏，就悄悄给挪开了，还不想让我看到。”
穆云栖立刻道：“我不是悄悄挪的。”
“穆云栖。”唐偌郑重其事地道：“你不能老是迁就别人……”
“但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爱的人。”穆云栖打断唐偌的话，不想她再继续说教下去，只道：“海鲜我可以一个人的时候吃，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吃什么都可以。”
唐偌后面的话被穆云栖堵在嘴里。
穆云栖发现，似乎只有这样，坚硬又固执的她才会变得柔软，才会像一个需要他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儿。
腊月二十九，唐偌接到了商务部给自己的新项目：瑞尔商场中庭搭建一个没有LED显示屏，不需要摇臂，只搭建一个展台，用防水布做背景墙的舞台。
唐偌打了无数个电话，终于找到了加价不算狠的，还在营业的广告公司，在大年三十的上午将舞台搭建完成。
穆云栖去日本看小姨，飞机起飞前，他给唐偌发了一个海鲜面的照片。
唐偌看到照片时，他的飞机已经落地了。
林峰和乐思言在车里等着和设备组的人交接，等唐偌回车上时，乐思言立刻将手机屏幕上播放的视频给她看：“这是穆云栖做的。”
唐偌硬着头皮又看了一遍。
林峰道：“他挺厉害的啊！”
“说是跟一个师兄一起做的。”乐思言道，“大学时就开始做这个了。”
“他是去了幕巢，对吧？”林峰问。
“是啊！这个影视公司跟我们的公司就完全不一样了哎，人家可是主营电影业务的。要是运气好，去总公司的话，那就不是我们这个小地方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乐思言认真分析道，“而且幕巢里面美女可多了，还有机会遇到些女演员。他那条件，找个小演员当女朋友就很不错哎。”
“万一穆云栖已经有女朋友了呢？”林峰笑道。
“我问了，他说有喜欢的人了，还在追。”乐思言道，“有必要追那么久么？跟个纯情少男一样。”
林峰出声怼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年换三个女朋友？”
“那接触久了发现不合适，不分手干吗？”乐思言理直气壮道，“又没结婚，又没闹出人命，和平分手怎么了？”
林峰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懂。龙姐，你懂不？”
唐偌埋头看手机里的视频，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在说什么？”
赶回浦镇时，天已经黑透了。
徐珊开门时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话，转身回到饭桌上，让刘佳乐去厨房拿碗筷。
饭桌上多了一个女人，白净清秀的脸，穿一件宽松的淡粉毛衣，扎一个高高的丸子头，端坐在刘佳乐身边，笑盈盈地看着唐偌。
“马媛媛，我的女朋友。”刘佳乐开口应付了一句。
马媛媛柔声道：“姐姐好。”
那声音怯怯的，带着些羞涩。
唐偌挤出了个不算太真诚的笑容，回道：“你好。”
吃完饭之后，马媛媛取代唐偌，承担了洗碗和打扫卫生的工作。徐珊和她在厨房里聊天，偶尔传来几句不轻不重的笑声。
唐偌将拎回家的礼盒放到柜子里，抬起头，突然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彩画。
一片黄色的花海，花瓣层层叠叠，从橘黄过渡到柠檬黄，渐变自然，枝条斑驳的纹理隐隐可见，纤细而坚韧。
唐偌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小鹿在奔跑，她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徐珊，又赶紧收回了自己闪烁不定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在房间里有些多余，于是跟徐珊说了一声，出了门。
给穆云栖打了一个电话，又怕他担心，只好说跟着徐珊他们一起出去看烟花。
一边说着，便真的朝着允许燃放烟花的区域走。
鞭炮和烟花炸开的声音越来越大，挂了电话，买了一些仙女棒，刚点燃，脚下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炸响。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突然被人一拉，整个身子急急后退几步才站稳，而刚才站立的地方已冒出些许火花来。
“说了不准对着人丢，没听到是不是！”
怒吼如平地炸雷，陡然在唐偌耳边炸开，比刚才的鞭炮还吓人。身着防暴制服的警察怒瞪着不远处的几个少年，黑眸逼人，伸出一个指头道：“警告一次！”
唐偌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赶紧又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对刚才拉住自己的警察说了声“谢谢”。
警察脸上的怒意隐了下去，添了几许愠色，看着她，皱眉思索道：“你是那个……”
唐偌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警察。他穿着防爆制服，身形健硕。戴上头盔后，只露出了一张表情坚毅的脸，给人一种能够有效地维护社会安定的感觉。
威严的警察突然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报警说有人搞传销的，就你。”
唐偌恍然记起来，眼前的人正是当时送徐珊出派出所大门的民警，立刻也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在派出所吗？”
民警无奈地笑了笑：“抽调过来执勤。”
“哦，辛苦了。”唐偌道，“祝你新年快乐。”
“你妈妈没继续买那些东西了吧？”
唐偌摇头，笑得愈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
民警注视着她，露出些许微笑：“那就好。”
在家里待了三天，跟着徐珊串了几个门，不知为什么，这次，所有人都默契地对唐偌的感谢问题情闭口不谈。
也许是徐珊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过了个相对轻松的年，回到自己的一居室，她做了平时很少会做的黄油曲奇。
手机里的消息一直响着，等她收拾好了手上的东西，从厨房里出来时，工作群里的消息已经有一百多条了。
这里面，艾特她的就有十多条。
她一路朝上翻，终于在第一条未读消息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肩上搭着红色的围巾，手里的仙女棒燃烧着，正对着对面的人笑，头顶上绚烂的烟火将她的脸照得嫣红。
而对面站着的，正是年三十晚上她遇到的民警。身形笔直□□，目光坚定而深邃，同样含笑看着唐偌，似冬日阳光，温暖而宜人。
毛杰：什么情况，细细说来。
田露娇：不错哟，和谐又美好，哈哈哈……
廖远明：龙姐，快老实交代！
易修：苏梅，赶快出来，你官配不要你了。
……
唐偌发了一长串的省略号过去，然后艾特了发图片的毛杰：这照片哪儿来的啊？
毛杰很快就发了一个链接过来。
是江都公安公众号里的一篇文章，她和民警的照片只是其中一个插图，另外两张的主角分别是轮椅卡住了的老年人和跟丢父母的小孩。
唐偌正在打字解释，苏梅的电话打了过来，着急忙慌地问：“这照片什么意思啊？他们都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不接电话。”
“我在厨房弄东西呢。”唐偌又道，“我就只是路过那里而已。”
“那你笑那么开心干什么？”
唐偌简直无语凝噎，再次强调：“我真的就是路过而已。”
苏梅嘀咕道：“乐思言他们肯定在小群里也发了，穆云栖看到了还不得气死。”
“一张宣传照而已，又没有做什么。”
苏梅道：“那你看下面那些评论你不生气啊？”
“什么东西？”
苏梅没好气地道：“下面评论，一堆给你们牵红线的。”
“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吧。”
唐偌虽然这么说，还是去翻了一下文章下面的评论，果然就见有人在上面评论：封面的那两个人看起来好配。
后面的点赞比其他评论的赞都多。
唐偌满头黑线，立刻给穆云栖打了个电话。
大概心里发虚，她的声音便不自觉地温柔了些：“在干吗呢？”
穆云栖的语气冷淡，带着些情绪：“在收拾东西。”
唐偌问：“你明天的飞机吗？”
穆云栖只发了一个音：“嗯。”
唐偌确定他看到照片了，问：“看到那张照片了？”
“看到了。”
穆云栖的语气跟冷淡了，寒气几乎都要从电话里透出来一般。
唐偌只好解释：“只是在广场执勤的时候遇到了，说了两句话。结果被一个记者拍到了，弄成了封面图片。那个文章是讲警民情的，里面还陪了儿童和老年人。”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道：“那个民警是不是之前我们在派出所遇到的那位？”
“是，过年期间他们警力不够，抽调过来帮忙，刚好遇上了。”
“那还好。”
唐偌挑眉笑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
穆云栖的语气明显没那么生硬了，但又好像丢不开面子，执意装出冷漠的语气，语调却微微上扬，根本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