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平台上，人事下达了叶利文负责商务部总体工作的通知，唐偌认真看了一遍人事调动，确定上面没有苏梅的名字。
午饭前，苏梅迈着轻松愉悦的步子来找唐偌，一眼就看到了她下巴上磕的痕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道：“他咬的？”
“他脑袋磕的。”
唐偌心虚地笑了笑，任由苏梅用表情打趣自己。
“你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吧？”唐偌问。
苏梅耸了耸肩，嘴里吐出一口郁结之气：“谁知道呢，不过今年应该能过个愉快的年。”
说到过年，唐偌有些烦躁：“我们这组之前一直做的公益宣传项目今年也黄了，新项目没接几个，还都是些人家不要的项目。设备组的人都开始轮休了，今年不好过哎……”
苏梅道：“上周刘强不是说了吗，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要和公司共克时艰，要有奉献精神……我是来上班又不是来当志愿者的。”
唐偌没有说话，苏梅没有项目绩效和提成，自然不需要担心收入问题。但她不一样，基本工资的话还房贷都很困难。
正说着，乐思言突然敲门，在办公室喊：“龙姐，你看谁来了？”
苏梅起身开门，随即转头看向唐偌，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越过苏梅的目光，唐偌立刻看到了站在苏欣怡和林峰面前，特别显眼的穆云栖。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对上了穆云栖看似无意扫过来的视线，匆匆一瞥，藏着几分羞怯。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加绒卫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裤，质地柔软舒适，依然像个大学实习生。站在办公区，没有急着走进来，继续和林峰说着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明显更深了一些。
苏梅低声问：“你们要官宣了？”
唐偌摇头，眉头轻轻蹙起，紧抿着唇盯着穆云栖，想要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穆云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跟外面的人打完招呼后，他才走进办公室，冠冕堂皇地道：“苏梅姐，偌偌姐，请你们喝咖啡。”
苏梅率先反应过来，眼眸微闪，饶有兴味地接过咖啡，抿嘴笑道：“总算有点儿良心，知道来看看我们。”
穆云栖有些腼腆，脸颊微微泛红，笑道：“这不就来看你们了吗？之前没找到工作，也没好意思来。”
林峰在外面插嘴道：“你哪儿是没找到工作，你明明就是出去玩儿了半年好不好？”
穆云栖看向唐偌，腼腆的笑意变得柔和却又张扬。
唐偌看了一眼办公室外的几人，低声问：“你今天不上班？”
“我们放双休。”
唐偌再次压低了嗓子，眼眸微眯，带着一丝不快：“你干吗跑过来？查岗啊？”
穆云栖道：“我跟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诶。”
唐偌哪儿有空看什么消息，只得再次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苏梅在一旁嚷道：“不行了，这个咖啡太苦了，我要去加点儿糖。”一边快步走出办公室，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关门。
这时，穆云栖才低声道：“我朋友过来了，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唐偌依然拿自己那双大眼瞪着他，就见他火速地朝自己脸上一嘬，迅速转身道：“那我走啦！”
穆云栖又出去和乐思言他们聊了几句才离开，唐偌看了下留言，发现他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
我朋友过来了，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饭吧？
我现在好想见你啊！
姐姐，你理一下我呗。
你不回我的话，我就来找你了。
我已经在买咖啡了。
喂，你理一下我啊！
唐偌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如同插线板上纠缠的网线，心里冒出的不悦被这些字一点点地吞噬。
想到这个在人群中显眼夺目的家伙，一上午都在等着她回消息，心里竟生出了一些内疚之意。
下班去见穆云栖时，她稍微温柔了一些，任由穆云栖在车里将自己拱得几乎失火。
穆云栖和自己的朋友约在了一家粤菜馆。
一行的三个日本人都非常客气礼貌，穆云栖挨个儿给唐偌介绍了一遍，都是高中时期关系要好的同班同学。
唐偌坐在穆云栖身边，听他和朋友说上几句，又侧身跟她翻译几句，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唐偌，寻求肢体上的接触。
她道：“你不用管我，你们自己聊吧，我可以和苏梅聊。”
穆云栖捏着她的手低声道：“不行。”
“我又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唐偌哭笑不得，“放手啦！”
“我给你翻译。”穆云栖坚持不松手。
“不要，你就跟他说我现在很忙就是了。”唐偌道，“人家好不容易过来见你，又不是只为了知道你的感情生活而已。”
在唐偌的坚持下，穆云栖放弃了翻译，和三个同学聊得越来越开心的同时，还不忘腾出手来抱一抱唐偌。
他的笑容真挚，没有造作掩饰。
喝了些酒，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伸出双手笔画几下，动作中带着活泼与天真，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
吃完饭后，目送朋友上了车，穆云栖才转过身将下巴靠在唐偌的肩膀上，笑道：“他们说你很漂亮。”
唐偌抿嘴一笑，歪着头看他：“还有呢？”
“问我们怎么认识的。”
穆云栖说完，忍不住笑道：“你还记得你在咖啡店从椅子上摔下来，然后一秒就爬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吗？”
唐偌伸手打他，嚷道：“不准提。”
“他们还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记得寄喜糖给他们。”
唐偌撇开脸，不搭理这个问题，反问：“杏子是谁？”
穆云栖眼睛微微一眯，问：“什么杏子？”
唐偌道：“你朋友说的啊，他们提了好几次杏子。”
“你听得懂日语？”穆云栖略感诧异。
“只听得懂一点点而已。”唐偌盯着他，目光严肃认真：“所以我现在问你，杏子是谁？”
穆云栖只思考了一两秒钟，就老实交代道：“在日本读书的时候喜欢我的一个女生。”
唐偌又歪着头，朝着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都好几年了，他们还能提到她，那她一定跟其他喜欢你的女生不一样吧？”
明明是笑着的，穆云栖却在她的笑里面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立刻继续解释：“因为我最后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她……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跟我表白了。”
“就只是表白了？”
唐偌的嘴还是弯成极好看的弧度，但嘴唇已经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趁我不注意亲了我一下。”穆云栖说完之后，来不及喘气，立刻解释道：“只是碰了一下嘴唇而已。”
“只是？”唐偌鼻子里“哼”了一声，牵着的手开始用力。
穆云栖很快意识到唐偌身上出现的并不是重重的压迫感，而是不断冒出的酸意，忍不住想要继续试探，便故作漫不经心道：“杏子有向他们打听我的消息。”
唐偌的嘴角僵持不住，彻底垮了下来。
穆云栖偏着头看她，窃窃笑道：“你吃醋啦？”
唐偌瞪着他，咬牙挤出僵硬的微笑：“谁要吃醋了。”
穆云栖忍不住笑意，眼里像是燃起了星火，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道：“你都快把我手捏断了。”
唐偌气急败坏地要松开，穆云栖却紧箍着她的手，赖着不松手：“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唐偌不搭话，一路上都在执着于要松开穆云栖的手。
之后的两周，穆云栖和唐偌都忙得脚不沾地。
穆云栖忙着拆改新家里一些不喜欢的装饰，置办新的家电，又因为刚入职，需要尽快熟悉工作而一场忙碌。
唐偌则因为手上几个项目的不顺而反复折腾，在各个区市县奔波，两人不得不减少见面的次数。
偶有那么一次，唐偌加班到凌晨，生无可恋地回到家，就见穆云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毛毯盖在他身上显得特别短小，只遮住了半截身体，他用手枕着头，像风尘仆仆地从荒地里走来，浑身沾染了长夜的怅然和疲倦。
唐偌走过去，轻轻推醒他，柔声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穆云栖睁开眼睛，茫然的眼眸渐渐清明，像流淌着的粼粼水光，流动而缱绻。
他将唐偌拉入怀中，声音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沉闷而压抑：“想见见你。”
“不要在这儿睡，会感冒的。”韩晓忆轻声唤着。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别动，我就想抱抱你。”
那之后，唐偌再忙也会抽时间安抚一下这只敏感易炸的小兽。
元旦之后，穆云栖已经置办好了新的家电，开始搬家。
等唐偌过去帮忙时，搬家公司已经将所有需要打包的东西搬到了新家，只需要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整理。
两人收拾一会儿，腻歪一会儿，磨磨蹭蹭到了晚上，才将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你以前在学校还演过话剧？”
唐偌正在整理一本相册。
穆云栖凑过来看相册上的照片，跟她解释道：“是个音乐剧，《罗密欧和朱丽叶》，我在里面演罗密欧的兄弟。”
“还贴了假睫毛。”
“舞台妆都很夸张的。”穆云栖道。
唐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耸肩笑道：“那我待会儿给你化一下，可以不？”
“不行。”穆云栖的拒绝脱口而出。
“小气。”唐偌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另外的一张合照上，挨个看过去，问：“杏子也在？”
穆云栖哭笑不得，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你怎么老提她？”
唐偌还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忍不住脸红了起来，窘迫地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道：“我以前被小林粥道老板的女儿拉着，试过COS一个游戏动画里的女主角。”
“什么游戏啊？”穆云栖问。
唐偌拿出手机搜索一阵，递给穆云栖看：“就这个。”
图片上是一个穿着制服的长发女生，是七八年前很有名的一部游戏电影里的女主角。
穆云栖无法将她和现在的唐偌联系在一起，只能试着想象十多年前的唐偌黑长直的头发，穿一身黑白制服的样子。
“只是我没时间，后来她就找了别人。”唐偌道。
“那我再去买一套，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穆云栖的手又开始探入唐偌的腰身，她一个激灵地朝后退，瞪着穆云栖道：“穆云栖，你的手好冷！”
穆云栖不依不饶，将她整个人压在怀里，低声道：“搬过来吧，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