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时间很短，两方都没有过多停留。

除了普洛瑞斯和厄里斯的交易内容外，他没有透露任何修奈泽尔要他执行的计划。

枢木朱雀说下城区有一个熟人开的旅馆，他们正打算去那。只不过他们还得从下水道走过去。

下水道里的味道当然是让人难受，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好处。起码这一路上他们可以小声谈论一些辛秘。

“我们谈谈吧。”普洛瑞斯主动说。

枢木朱雀走得慢了些，和她肩并肩。

“是你撕开了黄昏对吗？在基地的时候。”

枢木朱雀安静了一会儿，回道：“怎么想到问这个？”

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做个交易吧。把你的能力借我用一次，还有……你得帮我去研究所里偷一样东西。只要你答应，我就帮你救S……北辰。怎么样？”

枢木朱雀没说话，下水道里空荡荡地回荡着脚步声。

“我知道我提的有点儿多，如果你觉得不划算……”

“我只有一个要求。”

枢木朱雀就停在这，似乎是等着普洛瑞斯首肯。

普洛瑞斯看着他，有些捉摸不透。只有一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人可以不用她帮忙救？

“你说。”

“帮我唤醒‘北辰’。”

普洛瑞斯没想到会是这个。相比于把人偷出去，唤醒绝对更难——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实验体ST－0是怎么陷入沉睡的。

“修奈泽尔愿意帮你救人？”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枢木朱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的原因。

手电筒的灯光随着走路时，手臂的摆幅而晃动。两对脚步声不太同步的先后错开。

寂静、气味、不和谐的声音，一切都让普洛瑞斯感到紧张。

“我想问问她的意见。在她……醒着的时候。”

枢木朱雀说话时，没抬头看任何地方，只是盯着自己握着手电筒的手，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很犹豫。

“你是怕她不愿意离开帝都？”

“……嗯。”

好古怪的想法，好没必要的尊重。普洛瑞斯想起那些实验……她不觉得有任何人在遭受那些之后，还愿意待在这种破地方。

不过她毕竟有求于人，总不好跟人抬杠。

“可我不知道她陷入沉睡的原因。”普洛瑞斯解释道：“巴特雷给她做过检查。虽然脑部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但就是没醒。”

“她的核心丢了。”枢木朱雀侧头看向她，眼底隐约藏着某种期望和探究：“你能感受到核心上的契约，应该也能感应到核心的存在吧？”

话是没错，可她完全没有在11区发现或是存放ST－0的地方见过多出来的核心。

唯一一颗……是半颗，还是从枢木朱雀手里偷过来的。但是那一枚应该属于另一个人。

“你知道她的核心丢在哪了吗？”

“也许……在研究所的谁身上吧。”

普洛瑞斯皱眉：“核心作为实体的时候，和火欧泊太像了，可能只是被当做普通宝石存放起来，这也太难找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核心不是以实体，而是以能量的形式，融合或者依附在某人的身上。你能把它取出来吗？”

“不以实体？”普洛瑞斯想了想：“核心原本就是没有实体……应该说它们原本只是能量汇聚，或者最关键的交汇点。只是被‘门’，转化成了实体而已。取肯定是能取出来的，但我迄今为止还没有感知到谁身上，有多余的一股能量过。”

枢木朱雀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我明白了。那如果……那如果被依附的载体死亡，你认为核心会返回本体吗？”

“载体死亡……”普洛瑞斯想了想：“北辰的生理特征符合CODE持有者。他们的核心往往直接向‘门’索取能量，这也是他们能够无限恢复的原因。未经CODE改造的身体，是无法承接这种程度的能量的。为了减缓身体负担保证存活，一定会不断地长出多余的肢体。除非……”

“除非？”

普洛瑞斯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说的时候还带着轻轻的笑意：“除非那个人早就死了。核心是不能给尸体供能的。”

“那如果依附在尸体上了呢？”枢木朱雀压抑着某种情绪追问。

普洛瑞斯歪头想了想：“可能会像那种……超市门前被大型吹风机吹动的小人？看上去挺活泼的。”

枢木朱雀的目光落在普洛瑞斯的手上。

他想或许他得找机会，确认一下对方的脉搏。

“那如果，被依附的那具尸体，被摘除……”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忽然传来井盖被移动的声音。他立刻关闭了手电筒，拉着普洛瑞斯贴着下水道的墙壁站着。

“好高啊……”有细弱的女生小声说着。

紧跟着就是硬底鞋蹬着金属梯子往下爬的声音。

那女生爬下来的时候，还不忘记伸手把井盖带上。

“呕……”

那女生显然不太适应下水道里的味道，一边爬，一边忍不住干呕。

“啊！”她好像踩空了。

在普洛瑞斯反应过来之前，枢木朱雀就先冲了过去，在黑暗中稳稳把人接住。

“谢谢……吓死我了。”

手电筒亮起，普洛瑞斯看见了她的脸。

少女长着一头粉色的秀发，被高高地挽在脑后。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脚上却是一双和衣服很不搭的小皮鞋。

“尤菲米娅？”

普洛瑞斯认出了她。

“诶？你认识我吗？”尤菲逆着光，看不清楚说话的人。她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黑衣人，发现对方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地。

尤菲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是我。”

枢木朱雀把口罩摘了下来。

“朱雀！？”尤菲看上去很高兴，她下意识想要冲过来给朱雀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手刚抬起来，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收了回去。

“我在医院听说，你叛国了？又是谁在找你麻烦？北辰呢？她怎么样了？”

枢木朱雀摇摇头：“我的事请不要担心，会解决的。北辰她……”

话题似乎就卡在这了。

普洛瑞斯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总感觉她被遗忘在世界之外。

“尤菲米娅殿下，您怎么会从医院跑出来呢？”

“北辰！？”尤菲略过枢木朱雀，直接跑向站在黑暗中的少女。这一次她没有顾及，给了普洛瑞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好想你啊！在医院里待着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是板着脸的医生就是小心翼翼地护士……根本没人听我讲话。你后来怎么样了？我看见你冲出去之后，全身上下都开始长东西……我叫他们不要开枪，可是好像没有人听，你……”

尤菲松开了拥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落在普洛瑞斯的脸上。

“你……是安德丽娜？”她有些不确定，她回头看向枢木朱雀。

“她是普洛瑞斯，尤菲……米娅殿下。”枢木朱雀回道。

“普洛瑞斯？”尤菲眼睛一亮，她回过头来，语气有些兴奋：“你自己起的？”

普洛瑞斯虽然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挺开心有人关心这个的：“当然。”

“那怪不得。”尤菲的语气带着些狡黠：“你们打算去哪？是不是安全的落脚点？走吧走吧——我们一起过去。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呀，要多穿点衣服才行……”

她大概确实是很久没说话了，嘴一直雀跃地没停过。

普洛瑞斯完全没见过这场面，她被尤菲强拉着手，一起往前走。她有些迷茫地回头看向枢木朱雀，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解释——

枢木朱雀耸耸肩，爱莫能助。

“你来帝都多久啦？怎么都不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情忙？”

普洛瑞斯只能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枢木朱雀跟在她们身后，他下意识咀嚼着普洛瑞斯的名字。

是了……

他为什么从没往那里想呢？

普洛瑞斯，不就是北极星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