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一步也……”
好像是萨曼莎的声音？
“……看好她的……的事，您看？”
这是谁来着？听着好讨厌。
“只要她能活着回来。记住，要把人看好。”
普洛瑞斯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她之前是不是在朱雀背上来着？她真被卖了！？
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惨白的手术灯，也没有讨厌的实验人员……
天花板是老旧的米黄色，顶灯还是用的钨丝灯泡。灯光昏黄又暖融，是很适合睡觉的亮度。
她摸了摸身下躺着的床，柔软又干净。过了一会儿她才迟钝地坐起来。这里好像是一间小旅馆的房间？
她盯着有些起边儿的墙纸发了会儿呆。
枢木朱雀去哪了？这又是哪？还在帝都吗？不会真趁着她睡着，把她背出去了吧？居然没有被发现？？？
左手边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她转了转眼珠子，迅速躺回床上，重新闭上眼睛。
几乎是她躺好的同时，洗手间的门就被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空气中弥漫过来一点儿水汽。
他还真悠闲，简直不像是被通缉。
普洛瑞斯有些嫌弃地想着，但转念一想：白天那么折腾，还被喷了那么多次糜气……好像也确实是得洗洗。换做是她，可能休息的第一件事也是把澡给洗了。
这么想着，她身上也别扭起来。衣服在地上、爆炸中滚了几圈，还去过下水道……天啊，她简直不敢想象，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
“是的，我把她带出来了。”
普洛瑞斯身体一僵。
这个开头……不妙啊。难道……她真是被卖了？亏她之前那么相信……额，好像也没多相信……
她默默缩在被子里，紧闭的眼皮下，眼睛依旧不断打转。
“嗯，我知道。很抱歉。下城区？我明白了，我会在天亮之前赶到那里。”
下城区？要去做什么？难道是接头地点？是不是他不便把她送到城外，所以要把她转手，让别人带走？
“这样吗？我明白了，会泄露就直接处理。没关系，她就在边上，很快的。”
泄露？处理？还就在边上，还很快？？？
这说地就是她吧？这也只有她了吧！？
普洛瑞斯感觉自己的心跳正顶着身上的被子，她只能祈祷这不会被注意到。
房间暂时陷入寂静。
普洛瑞斯仰面躺着，想要睁开眼皮偷看，又因为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道枢木朱雀在干什么。万一是在认真观察她，岂不是会被抓个正着？
寂寞良久，房间里再次传来声音，却不是说话声，而是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在她身侧停下。
“你醒了吧？”
枢木朱雀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在普洛瑞斯耳边炸起一道雷。
他早就发现了！？那处理该不会是……
昏黄的光芒中，有一大片阴影俯身而下。
“我知道你醒……”
“嘭！”
“嗷……嘶——”
普洛瑞斯一头磕在枢木朱雀鼻梁上，趁着他疼得后仰地功夫，一溜烟滚到床的另一侧，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想往门外跑。
“诶！”枢木朱雀先一步堵在门前，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举着通讯器：“是修奈泽尔殿下。”
通讯器内传来一阵醇厚的笑声：“我就说你不该惊醒这位淑女——她只能自愿醒来。”
普洛瑞斯看看怼在脸上的通讯器，又看看枢木朱雀。
绿眼睛的少年头发半干地垂着，眼睛酸得直掉泪，看上去怪可怜的。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咳，虽然不大，但是尽全力去砸一个人的鼻子，那肯定不好受。
她有些内疚地接过通讯器，乖乖往后退了两步，斜睨着墙壁。
“……喂？”
“枢木卿说你睡着了，看来休息得还不错？”
普洛瑞斯下意识瞥了一眼枢木朱雀，少年已经缓过来了，眼圈不再冒水，只是鼻头还有点儿红红的。他好像一直关注着这边，还跟她碰了下视线。
普洛瑞斯“噌”得就背过了身去，大踏步回到床边。
“是还可以。”
“真难得啊，我想一定是个好觉？没有做那些怪梦了？”
普洛瑞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她原本轻松的表情沉下来。
修奈泽尔很耐心地等着。他一贯这样，就算是耐心换不来答案，他也总有其他方式得到。普洛瑞斯没打算在这种小事上隐瞒。
“没有。确实是难得的好眠……”她不知怎么想到了少年身上的温度。在本能忽略了灰尘和硝烟的味道后，轻声说道：“我做了一个很温暖的梦。”
修奈泽尔没有追问梦的内容。
“事情枢木卿都和我说了——这样也好。你和他，会比在研究院更安全。”
“他……”普洛瑞斯回头看了一眼，枢木朱雀还站在门口，见她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主动躲进了洗手间。
这是主动避嫌。
普洛瑞斯深吸一口气，稍微压低了些声音。
“我承认他很强，但毕竟只是合作……我现在被教团注意到了，他……我觉得他未必会尽全力。”
普洛瑞斯想到枢木朱雀身上的异状，觉得他有不希望被教团和研究院，甚至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一旦自己拖了后腿，枢木朱雀没有理由冒着风险保她。
毕竟，她看不出来自己对对方来说，有什么价值。
除非……她的眸光有些冷。
除非他和米勒抱着相同的目的——尽管她并不认为这二者代价对等。但对于一个挤破头都要进入帝国，还和旧主尤菲米娅有着那样传闻的人……
“他会的。放心吧，保护你，是他的第一要务。”
修奈泽尔很肯定地说，普洛瑞斯觉得他甚至没有思考。
普洛瑞斯自觉地明白了修奈泽尔的意思——既然是要务，那应该就是修奈泽尔下达的任务。那说明，她的价值在于这一整个计划。说不定，这个计划也是有利于朱雀的。
她心里轻松不少，可又有些失落。
她竭力忽略这种异常，转而问：“厄里斯的事，是你做的？”
旁敲侧击对修奈泽尔很难管用，尤其在所有技巧都是对方教授的情况下。她更习惯于直接询问。
“他快到帝都了。我想——他应该很乐意见到你。”
“见我？”厄里斯想见她？难道是打个信息差？厄里斯现在应该还认为她在研究院。可为什么？难道是想和研究院合作寻求庇护？
“是的，在下城区。枢木卿会乔装成你的保镖，跟你一块儿去。”
“可为什么？研究院和教团现在争斗起来有什么用？我不明白……”
“记得，你和枢木卿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研究院那边我已经拜托别人盯着了，你暂时不要回去。”
“为什么？”普洛瑞斯察觉到修奈泽尔想要挂断，赶着追问。
“我们不能把两张王牌放在一起，不是么？好了，去安慰安慰被你袭击的绅士吧。他大概正伤心呢。”
在轻松的揶揄中，修奈泽尔挂断了通讯。
普洛瑞斯握着通讯器，看着这小小的黑色疙瘩，恨不能顺着信号一路爬过去。
修奈泽尔在回避她的问题。
厄里斯为什么想见她？为什么和朱雀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修奈泽尔几乎从不把话说死，尤其涉及到人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
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枢木朱雀从里面探出头来：“结束了？”
普洛瑞斯想起之前揍了他一拳的事，有点儿心虚。她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再不济也该走过去安慰一下……
“之后去下城区？”
枢木点点头，从洗手间里钻出来。身上换了一套深色的登山装，衣服兜里漏出来半截口罩。
“是厄里斯主动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