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文文小说网 > 不完美的旋律 > 第4章 惺惺相惜:喧嚣中的孤岛

第4章 惺惺相惜:喧嚣中的孤岛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两年。

聚光灯下的日子,像一台永不停止的过山车。慕云励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与“天王”、“顶流”这样的词捆绑在一起。新专辑《破界》横扫各大榜单,销量打破记录,巡演的场馆一个比一个大,粉丝的尖叫几乎要撕裂耳膜。他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浸透华服,笑容灿烂,享受着山呼海啸般的崇拜。那一刻,音乐的纯粹、创作的快感、被认可的满足,如同烈酒,让他短暂地沉醉、燃烧。

然而,镁光灯熄灭后的世界,却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他与路杰的竞争,被媒体和资本无限放大。两人的每一次同台、每一次榜单交锋,甚至无意中穿了相似风格的衣服,都会被解读成“王不见王”的硝烟。路杰依旧沉默,但慕云励能感觉到对方音乐里日益精进的沉静力量,那是一种他无法模仿的、扎根于血脉的东方底蕴。压力像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需要更完美,更耀眼,更无可挑剔。

更让他窒息的是那些如影随形的绯闻。为了新电影造势,他被安排与当红影后林薇频繁“偶遇”,狗仔镜头下暧昧的角度、精心设计的通稿,将“金童玉女”的标签贴得死死的。

经纪人老王拍着他的肩膀:“云励,这是游戏规则,热度就是一切!林薇那边也配合,双赢!” 慕云励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只是交易,是包装,是“完美偶像”人设的一部分。他对林薇没有恶感,甚至欣赏她的专业,但仅此而已。

在男女关系上,他秉承着在美国成长环境中习以为常的开放观念,短暂的关系如同快餐,满足生理需求,各取所需,然后礼貌散场。但内心深处,他渴望的从来不是这个。那些枕边的女伴,或艳丽,或清纯,她们迷恋的是“慕云励”这个名字带来的光环,享受的是与他约会带来的关注度。她们会夸他“好帅”、“歌好好听”,却没有人会像艾宏笛那样,一针见血地刺破他音乐里“灵魂的氧气瓶”问题,没有人能理解他对一个音符反复打磨到深夜的偏执,更无人懂得他夹在父母期望与音乐梦想之间的那份沉重拧巴。

又一次无聊的庆功宴后,慕云励摆脱了试图贴上来合照的各路人马,独自回到顶层公寓的露台。脚下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璀璨星河,喧嚣却遥远。他灌了一口冰水,试图浇灭心头的烦躁和巨大的空虚感。手机屏幕亮起,是林薇发来的信息,带着撒娇的语气问他明天有没有空陪她看某个艺术展。

他烦躁地划掉信息,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点开了另一个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三天前,是他发过去的一段自己刚写的、融合了电子脉冲和古典弦乐感的旋律小样,附言:“像不像被辣椒呛到的交响乐?” 对方还没回复。

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拨通了那个极少拨打的号码。

响了几声,接通了。背景音是极轻微的、如同呼吸般悠长的小提琴空弦练习声。

“喂。” 艾宏笛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练习后的微哑和平静,像冰凉的泉水瞬间浇灭了慕云励心头的燥火。

“在练琴?” 慕云励靠在冰冷的玻璃栏杆上,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和疲惫,“吵到你了?”

“刚结束一组音阶。” 琴声停了,艾宏笛的声音清晰了些,“怎么?又被哪个音符卡住了,还是又被哪个记者堵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调侃。

慕云励低低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苦涩:“都有。感觉像在走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迷宫,所有人都告诉你出口在哪里,可我只觉得……喘不过气。” 他难得地,在艾宏笛面前流露出真实的脆弱,“刚刚结束一个宴会,每个人都在笑,都在说恭喜,可我觉得自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艾宏笛的声音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慕云励的困境:“名利场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吃多了会齁死,也会饿死。你享受舞台上的光,就得吞下舞台下的脏。想两全其美?” 他嗤笑一声,带着天才特有的刻薄和通透,“除非你是上帝。”

慕云励被噎了一下,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艾宏笛懂。懂他的矛盾,懂他的贪婪,也懂他的痛苦。

“你呢?整天关在琴房里跟帕格尼尼死磕,不闷吗?” 慕云励反问。

“闷?” 艾宏笛似乎思考了一下,“习惯了。音乐就是我的世界。外面的喧嚣……太吵了,会干扰频率。”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偶尔听听某个‘被辣椒呛到的交响乐’,或者看看某人发来的在片场累成狗的自拍,倒是不错的……调剂。” 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调剂?” 慕云励挑眉,“感情我就是你练琴间隙的‘搞笑视频’?”

“差不多。” 艾宏笛答得干脆,但慕云励似乎能想象到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这通跨越半个地球的电话,像一剂强效镇静剂,让慕云励狂躁的心跳渐渐平复。

他们聊起艾宏笛刚结束的柏林爱乐合作,聊起慕云励新专辑里一首大胆用了中国古筝音色的尝试(被艾宏笛评价为“想法不错,融合得有点生硬”),聊起某个乐评人对路杰新歌“意境深远”的盛赞(慕云励语气里的酸味连自己都闻到了)。

没有客套,没有吹捧,只有最直接的音乐见解和最不加掩饰的吐槽。

在这个小小的、只有两个人的电波空间里,慕云励可以卸下“完美偶像”的面具,可以袒露自己的嫉妒、迷茫和不完美。

艾宏笛则像一座沉默但稳固的灯塔,用他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纯粹的音乐信仰,为慕云励在喧嚣的迷航中提供着坐标。

这种联系,成为慕云励生活中唯一的净土。他像个贪婪的旅人,抓住一切机会汲取这难得的宁静。

这两年来,只要行程有一天空档,他甚至会打飞的跨越几个时区,只为了和艾宏笛在某个城市角落的老咖啡馆里喝一杯(艾宏笛依旧只点矿泉水或茶),或者像上次那样,找一家地道的川菜馆,看着冰山天才被辣得眼泛泪光还要继续吃的反差模样。

有时,他们甚至只是匆匆在艾宏笛下榻的酒店大堂见一面,交换几句对某个音乐观点的看法,或者慕云励塞给他一张自己觉得艾宏笛可能会喜欢的、冷门实验电子乐的CD。

渐渐的,艾宏笛的回应成为了另一种沉默的默契。

他会在某个深夜练习结束后,随手拍一张琴房窗外的月色发给慕云励。

会在某个古老城市的街头,寄来一张没有多余文字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行手写的、某个冷门作曲家的乐谱片段。

会在他觉得慕云励某首歌的编曲“终于没那么匠气”时,简短地发一句:“氧气瓶找到了?”

这些细碎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联结,如同黑暗中闪烁的萤火,微弱却真实地照亮着彼此孤独的角落。对慕云励而言,艾宏笛是他浮华世界里唯一不用伪装的孤岛,是他逃离烦恼和虚伪的清净地。

对艾宏笛而言,慕云励像一股带着烟火气和鲜活生命力的风,吹进了他精密、严谨却也枯燥得如同真空的音乐练习室,带来一种难得的、让他可以短暂卸下天才包袱的松弛。

经纪人老王都惊觉于他这两年的变化,也侧面打听过,但慕云励只是说新交了个音乐相关的新朋友,老王便也就没再深究,只要不给他惹事,没有影响“慕云励”这个标签就好。

但老王也调侃并警告道:“这是被谁收住魂了?身边美女美酒都不香了!玩玩可以,但要记住自己的人设。”

又一次,慕云励结束了一个城市的巡演,推掉了所有的庆功和采访,拖着疲惫的身体,直接飞到了艾宏笛正在准备独奏会的城市。他熟门熟路地找到艾宏笛租住的、隔音极好的顶层公寓。

艾宏笛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排练,眉宇间带着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穿着舒适的灰色居家服,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给慕云励开了门,只淡淡说了句:“冰箱里有水,自己拿。” 便又坐回沙发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乐谱研究起来。

慕云励也不客气,自己去倒了杯水,然后瘫在艾宏笛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房间里流淌着艾宏笛刚刚练习的巴赫无伴奏组曲的余韵,宁静而深邃。他闭上眼,连日来的喧嚣、应酬、假笑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紧绷的神经在这样纯粹的音乐氛围里,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巡演中的趣事和糟心事,吐槽某个难缠的赞助商,抱怨时差颠倒的痛苦。艾宏笛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在乐谱上标记着什么,只在慕云励说得太离谱或者音乐观点出现明显错误时,才抬头瞥他一眼,精准地吐出几个字纠正。

说着说着,慕云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他竟然在艾宏笛专注翻动乐谱的沙沙声中,在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松木冷香里,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上被轻轻盖上了一层柔软的薄毯。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艾宏笛正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铅笔和乐谱,垂眸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罕见的、近乎无奈的情绪。

“吵醒你了?” 慕云励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艾宏笛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眼下明显的青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比那些跑调的音符看起来累多了。”

慕云励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他把头埋进柔软的毯子里,闻着上面干净的、属于艾宏笛的气息,闷闷地说:“艾宏笛……”

“嗯?”

“如果……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慕云励’,只是个普通的、可以自由选择音乐的流浪者……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嗡鸣。艾宏笛沉默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沙发里蜷缩的慕云励。他没有回答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许久,他才轻轻开口,声音低沉:

“至少现在,你还能写出‘被辣椒呛到的交响乐’。”

慕云励的心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击中。他抬起头,看向艾宏笛。对方已经转身,重新坐回他的乐谱前,侧脸在灯光下显得专注而沉静,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奇异温度的话只是幻觉。

他裹紧了身上的薄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里。身体的疲惫依旧沉重,但心口那块一直拧巴着的地方,似乎被艾宏笛那句算不上安慰的话,轻轻地熨帖了一下。在这座由音符和孤独筑成的、只属于艾宏笛的孤岛上,他找到了短暂的、真实的喘息。

这份惺惺相惜,无关风月,却比任何喧嚣的掌声或虚假的亲密,都更能触及他灵魂深处那片荒芜之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