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雾气彻底散去。

“我们回去吧。”戴维斯站定在埃德蒙床前，瞧着人即使昏迷依旧紧皱的眉头吐出一口气，帮埃德蒙梳理凌乱的头发时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些野心和胆量在今天这场异象中被彻底击碎，这片海域终归是不平静的，他们还没有充分应对危机的准备。

艾登拿着一条毛巾正在给埃德蒙擦干净身子，听见这话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次的事情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漫天不散的雾和水下凶狠的未知生物。他们刚开始猜想是鲨鱼或者其他海洋生物，但在处理埃德蒙身上的伤痕时，又一一将其否定掉，海中带有利爪的动物少之又少。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

“我去调整路线。”约翰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内舱位置本就不大，艾登一个人坐在床边别人就过不去了。

戴维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垂着脑袋看着埃德蒙，对于约翰的话点点头没再多说其他的。

外面，乔治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紧盯着海面，企图从中找到那凶兽残留的些许线索，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事，如今危机消散，心里的好奇如同泉水一般冒头。埃德蒙身上有牙印，有爪印，这实在不符合海洋生物的整体特征，而且他转了一圈在渔船外沿看见了一处明显的抓痕，乔治思考着海底的动物会不会正在进化，导致出现了新物种。

如果真的如此，那他能凭借这件事在学会上获得那个渴求已久的职位，但现在还需要现实依据，他得再找找其他案例……

渔船在约翰的操作下调转方向，向着之前熟知的航线行进。

埃德蒙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腰间就盖了一角毛毯，身体上的裸露使得上面的伤痕变得更加清晰明显，血迹早已凝固，部分伤口肿了起来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虫子吸附在埃德蒙身上，甚至部分皮肤上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红印。

整体看上去非常糟糕。

浑身血迹的时候看着吓人，可现在看着愈加让人不适，眼前的画面会让人不自觉去猜想造成一切的元凶到底是什么模样，而凭空的臆想总会被无意识地夸张，最后人类又会被脑中出现的画面吓一大跳。

艾登帮他处理完，脑子一抽觉得埃德蒙这样子像是去找女人打了一架，而且还没打赢，战况惨烈。

“可怜的埃德蒙，希望你往后不会畏惧海洋。”

床上的人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感，埃德蒙还陷在噩梦中。

他遇见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一双带着钩刺的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明明没有用力，皮肤上却莫名出现一道道伤口，血液汩汩流出。

他傻傻盯着身上流出的血，觉得自己是个被打开的龙头，双手慌忙去堵住伤口，可太多了，两只手怎么都无法阻止血液不断流出。

“不，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不要这样，放开我，好多血，我正在流血。”

埃德蒙开始挣扎想要摆脱制造伤口的双手，没有用，不管是抓挠还是用牙齿撕咬，那两只手依旧将他固定在原地。他垂下脑袋想去看看自己流了多少血，视线中只看见一条覆着鳞片的尾巴缠在他的腿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血迹，好半晌，埃德蒙脑海中才出现一个模糊的答案——他要被吃掉了。

就在艾登准备帮埃德蒙盖上毯子的时候，埃德蒙猛地睁开眼啪一声拍开了他的手，那双刚从梦中醒来的眼中还带着浓烈恐惧和绝望。

艾登看着埃德蒙的眼睛，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手里的毛毯掉落才回过神摸了摸被拍得发红的手背，“埃德蒙现在很安全，我没有袭击你。”

埃德蒙盯着他看了两秒，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状况，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东西还在船上吗？你们看见它了吗？”

“雾散了以后，只有你一个人躺在甲板上。”艾登说完反应了一会儿才抓住了重点，那东西是在船上袭击的埃德蒙。

埃德蒙听完一颗心依旧悬在半空，双眼不断扫向周围，担心那怪异的生物就藏在某个角落窥视，结果转头就看见艾登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跑去。

“船长，埃德蒙醒来了，他是在船上被袭击的。”艾登找到戴维斯抓着他的胳膊迅速传递消息，他实在难以想象海底的动物跟着上了船。

那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埃德蒙身上的伤只简单擦洗处理了一下，药粉撒在上面不便穿衣服，只是他实在适应不了光着身子，起身找了一条宽松的裤子穿上，正龇牙咧嘴就看见艾登带着戴维斯过来了。

“船长……”

“孩子，吓坏了吧，现在没事了。”戴维斯见他神色乏倦，抬手揉了揉埃德蒙的脑袋，语气轻缓害怕让他再受到惊扰。

埃德蒙垂下眼睫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两人在期待接下来的内容，可脑海中的画面只回放一秒都让他感到窒息，皮肤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又开始往外流出血液。他自行做着深呼吸，在戴维斯和艾登的注视下开始讲述他昏迷前的经历。

戴维斯听着眉头越皱越深，“看来是当时我想得太过简单，没有人涉足就是因为它绝对危险，而我对这些提示视而不见才造成现在的局面，这是我的失责。”

“这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您不要责怪自己，我们会找到海妖的。”

戴维斯对此只笑了笑，他们都知道这次回去以后就真的结束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海妖，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前行。

这场本就不切实际的航行不会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