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与十分不悦,脸色无比难看:“迅速安排人手,救治伤者,收殓遗体,务必妥善安置好村民,待此间事了,我要一个详细的禀报。”
这几乎是明着说瞿璟对此事有所隐瞒。
回城的马车上,颠簸摇晃,裴时与动作极其轻柔地为沈疏香包扎左臂伤口,饶是如此,沈疏香依然不住地委屈叫疼。
“这下知道疼了?谁叫你把我锁起来的,刚才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么?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北漠兵士,你一个人冲出去不要命了?沈疏香,你为何总是这样?为何永远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惹旁人为你担心?”
裴时与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这样的情况,他真的不知道碰见过多少次了,沈疏香从来不改。
面对裴时与严厉的语气,搁在平时,沈疏香肯定要还嘴的,可此刻,沈疏香只是说道:“我……不舍得让你受伤……”
裴时与心头一软,抬头对上沈疏香委屈执拗的眼神,心中那点不快全数散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那我呢?沈疏香,我便舍得让你受伤么?”
沈疏香却得意一笑,眨眨眼道:“裴时与,其实,你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了,对吧?”
这个刚才尚未说完便被爆炸声猛然打断的话题。
其实,真心这事,永远是行胜于言。
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已在种种事件中彰显得分明,无需再多言。
裴时与郑重点了点头。
沈疏香脸上笑容更盛,一点点挪动身体,离裴时与更近了些:“那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还需要回答么?”
那个问题……沈疏香,我心悦你,你待我如何?
答案他已知晓,沈疏香说不说还有什么所谓么?
“有些话,我想听你亲口说。”
“好。”沈疏香一口应了下来。
车厢内瞬间安静,裴时与莫名有些紧张,更甚于面对生死。
却见沈疏香歪头反问道:“还记得你离京前,在那棵树下,我说过的话么?”
离京前,那棵树下……敢问树灵,我心之所系的那位姑娘,我如何才能得知她的心意?
“记得,你说,等我平安归来,便告诉我你的心意。”
“对,裴时与,等你平安回京,我一定告诉你那个答案!还在那棵树下,绝不食言!”
沈疏香举起没受伤的右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沈疏香,你惯会拖延耍赖的,我还能信你么?”
不管他愿不愿意信,他都没得选。
沈疏香在朔州待了十日,处理完沈归远坟墓的事情后,便回京了,他也就装作对神医身份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当她真的仅待了十日。
有些事,在他俩心中,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
他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车马劳顿,所以他一直留在朔州,努力养伤,努力复建筋骨,好在阿肆在沈疏香离开以后,再没弄错过药方。
等到他终于能够摆脱拐杖,自主行走时,已经十一月了。
他几乎立刻下令备车启程,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能尽快回到京城,可他又不得不顾及身体,车马走走停停,当他终于抵达京城巍峨的城门时,恰是这一年的除夕。
天色已经黑透,万家灯火亮起,宫门早已落锁,他无法进宫去见沈疏香,只好先回沈府。
马车在沈府门前稳稳停住,裴时与掀帘下车,抬眼瞬间,整个人便僵在原地,全身血液彻底冻结。
沈府那熟悉的大门上,此刻竟挂满了白绸,层层叠叠,在寒风中飘荡,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被裹上了白布。
沈府有丧事?
“怎么回事……”
府门被敲开,一个穿着素服的下人跌跌撞撞扑了出来,见眼前人是裴时与,顿时哭得撕心裂肺:“裴将军!您可算是……可算是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这可怎么办……”
他焦急不已,猛得抓住下人肩膀:“到底是谁出事了!你快说!”
“是夫人!还有沈夫子!她们不知怎地……就没了!宫里的医师说是急病,来不及治……娘娘也已经昏过去好几日了……”
“谁?”裴时与如遭雷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摇晃着下人,厉声问道:“你说清楚!是谁没了?”
“是夫人……和沈夫子……沈疏香姑娘,两人都没了……本来还好好的,是小年那天,突然就……就……”
沈疏香死了?
裴时与眼前一黑,在彻底昏过去前,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沈疏香……你这个骗子……
我就不该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