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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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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在城外的善堂是一直开着的,只不过自从沈以宁月份渐大,身子变重之后,就很少再来,一切事务都交由下面的人安排打理。

京城一连下了数日大雪,沈以宁一早醒来望着殿外白茫茫的一片,突觉心里空荡荡的,她想出宫一趟。

谢知凌自然不允,她说今日是小年,好歹算个正经节日,她运了一批棉衣去善堂,也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末了有些委屈,这些日子怀着孕,行动不便,许多事情都不能做,她在宫里真是烦闷地很。

谢知凌这才同意,说着便要同她一起去。

二人轻车简从,微服出宫。

不想原先不愿的谢知凌到了善堂后,反而成了最忙碌的一个人,亲自将棉衣粥饼分发给冻得发抖的乞丐和贫苦老人。

沈以宁站得久了,腰腹便觉沉坠酸胀,脚底也有些发麻,皎玉见状扶着她朝后院厢房走去。

善堂后院十分僻静,积雪被扫至小道两旁,两人沿小道慢慢走着,一路说说笑笑,倒也自在。

不知怎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从暗处蹿出,猛地扑到沈以宁脚边,沈以宁被这变故吓得踉跄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大胆!哪里来的疯乞丐!脏死了!快走开!”

皎玉挡在沈以宁身前,厉声呵斥。

“皎玉……”

那乞丐拨开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嘶哑:“皎玉……小姐……”

嗯?

骂得正起劲的皎玉不可置信地住了嘴,俯下身凑近看了看眼前人,惊呼道:“卢……卢管家?小姐你看,是卢管家!”

……

“姑娘可好些了?”

沈疏香迷迷糊糊睁眼,见纱帘外立着一女子,下意识以为是栖梧宫的宫人,随口应道:“咳咳……好多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连下了七八日的雪,昼夜不停,栖梧宫内虽然温暖如春,但沈疏香不知怎地,竟染上了风寒,高烧反复,浑身酸痛无力,已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不然她今日就随沈以宁和谢知凌一起出宫去了。

此刻醒来,头还有些昏沉,不过出了汗,身子倒比昨日松快许多。

“已经未时三刻了。”

未时……沈以宁走后,她竟然又睡了这么长时间么?

她勉强坐起身,撩开纱帘,光线涌入,这才看清方才说话的人。

眼前人穿一身剪裁合体的素色宫装,料子是少见的云锦,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成色上好的玉簪,气度不凡,绝非普通宫人。

沈疏香一时想不透眼前局面,这是谁?为何会在这?

她面上挤出一丝笑,客气说道:“今日身体实在不适,怠慢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来人并无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说道:“无妨,沈姑娘,今日是小年,太皇太后在翊文宫设宴,邀了阖宫的主子贵人们一同看戏,时辰不早了,还请沈姑娘快些准备,随奴婢过去吧。”

太皇太后?怪不得眼前人如此气度,原来是太皇太后的人。

她顿觉不安,即便在宫里的这几个月与太皇太后毫无接触,沈以宁也说太皇太后虔心礼佛,不问旁事,可她仍然不敢忘记谢朝绮的事情。

莫非今日太皇太后要找她算账了?否则好好的看什么戏。

来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陛下和娘娘今日出宫去了,太皇太后可是特意嘱咐了,今日这场热闹,沈姑娘一定要来的。”

沈疏香头疼不已,沈以宁和谢知凌出宫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呢?

她强装镇定,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民女前些日子受了风,如今尚未痊愈,若是去了翊文宫,给太皇太后过了病气,到时民女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还请您回禀太皇太后,民女实在不宜前往,恳请太皇太后见谅。”

她自认这番理由说得体面,毕竟她真的生病了。

可来人好像听不懂似的,或者根本不在意,只微微侧身,让开床前的路:“还请沈姑娘快些梳妆吧,莫让太皇太后久等,失了礼数。”

末了又补一句:“沈姑娘不必忧心,今日阖宫的贵人们都在,热闹得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太皇太后不会当众要她的命。

这倒也是……太皇太后没道理在一堆人面前杀了她吧,那不是给自己留下把柄么?

而且她如果再推拒顶撞,照样没好果子吃。

她只好认命起身,在来人冷眼注视下,草草梳妆,而后随着她走去翊文宫。

翊文宫内炭火烧得极旺,暖意融融,戏台上正咿呀咿呀唱着。

沈疏香发觉果真如那人所说,太妃、公主、宗室女眷坐了一屋子,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和糕点瓜果的甜腻气味,显然就是过节的样子。

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似乎真的……只是看戏?

她被宫人领到了大殿后方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这一排目前只她一个人,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太皇太后戴着华贵头饰的后脑勺和她身边簇拥着的宫人背影。

“民女应该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才是。”

宫人将茶盏放在她身边的小几上,笑盈盈道:“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嘱咐了,今日大家同乐,不讲这些虚礼,沈姑娘安心坐着看戏便是。”说完便离开了。

戏台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沈疏香却品不到一丝乐趣,身体本就未好,如今被吵得越发头疼。

她伸手揉着额角,前排两位年轻女眷的交谈清晰地飘入她耳中。

“咦?今日这出演的是什么故事啊?瞧着怪新鲜的,好像从未见过。”

“你有所不知,这可是熙和郡主生前亲自写的戏本子,叫《别君》,只在她十七岁生辰宴的时候演过一次,若非太皇太后,你我都无法得见呢!”

“熙和郡主?可我瞧着太皇太后娘娘今日心情极好,不像伤怀的样子。”

“这都过去多久了,再深的悲痛也该淡了。况且如今皇后娘娘即将临盆,太皇太后马上就要抱重孙了,喜事临门,哪还顾得上那些陈年旧事。”

“这倒也是,不过……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过……说……熙和郡主当年那个……嗯……和皇后娘娘有关?”

“嘘……小点声,据说确实和沈家的人有关,但那又如何,先帝在位时都未曾追究,此事早就翻篇了,如今谁还敢再提?”

谢朝绮亲自写的戏……

沈疏香猛得抬头看向戏台,热闹至极的场景却让她如坠冰窟,太后的用意……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果然是鸿门宴。

她头疼欲裂,现下得赶紧想个法子脱身,偏偏这椅子硬得很,硌得她心绪不宁,完全无法思考。

这殿里未免太热了些,怎地一直在出汗?

沈疏香此刻才发现自己连帕子都拿不稳了,对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彻彻底底淹没了她。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在了她颤抖不止的肩膀上:“疏香?”

陆听云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自然地握住了她冰冷被汗水浸湿的手:“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还出了一脸的汗?别怕,有我在呢。”

陆听云早已来了,只不过在前面坐着,她见沈疏香面色惨白,神情惊惶不安,这才来了后头安慰她。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沈疏香那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才略微安静了些。

她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盏,凑到唇边,浅浅喝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好,滋味清苦,使她心神安定了些,有空去想如何脱身。

这么久了,太皇太后只端坐前方,专注戏台,似乎根本没注意她的到来。

不如直接溜走?会不会太失礼?

放下茶杯时,她目光无意识扫过杯口,那里印着一片淡淡的红色口脂。

她侧头望向专注看戏的陆听云,懊恼不已:沈疏香,你怎么紧张成这样,连茶水都喝成旁人的了!

然而这份懊恼的情绪还未消散,她便觉心跳越来越快,逐渐变得狂乱无序,胸口也憋闷得不行,像是被巨石压住,她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她不断用力抚着胸口,试图缓解那股窒息感。

“砰!”

一阵重物倒地声在身侧响起,她扭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好好坐着的陆听云,此刻已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像离岸的鱼,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面前已成了一片血泊。

“伯母!”

她惊呼一声,正欲上前搀扶,不料刚一起身,一股剧痛便从腹中炸开,五脏六腑好像被绞到一起,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猛得呕出一大口鲜血。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喉咙灼烧不已。

她艰难支起身子,目光无意掠过身旁的桌子,那上面,只放着一杯茶,唯一的一杯茶,是她刚才喝过的那个。

真相伴随着剧痛侵入她的脑海。

不是她喝错了陆听云的茶,是陆听云……错喝了那本该属于她的……毒茶!

“唔……呕……”

更多鲜血不受抑制地从口鼻涌出,她眼前成了血色的一片,一双绣着金凤纹样的精致绣鞋缓缓停在她面前。

她一点点抬头,顺着华丽裙裾向上望去。

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如同在看一只濒死的蝼蚁,脸上并无表情,没有她所以为的欣喜、痛快或是得意,只是漠然。

原来,太皇太后始终没有放过她,她杀了谢朝绮,太皇太后一定要她偿命。

可是她如今,真的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还有很多话没说。

可这个死劫,她好像真的逃不过了……以往的逃出生天,如今全部化作飞灰了。

她抬手拽着太皇太后的衣袍下摆,用尽力气哀求道:“太……太皇太后……民女……死不足惜……可陆夫人……她……她是无辜的……不该被……民女牵连……求太皇太后给她解药……救救她吧……”

“皇后娘娘……她……她还怀着身孕……是您的亲重孙……您……您怎么能杀了……她的母亲……求您看……看在皇后娘娘和未出世孩子的份上……给……陆夫人解药……”

太皇太后冷冷盯着她,没有一丝动容,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而一旁的陆听云呼吸已经越来越弱,几乎微不可闻。

沈疏香的心一点点沉入绝望的深渊。

太皇太后不会放过害死谢朝绮的人。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我如今……已经还给……谢朝绮了……若……若再因此事牵连他……他人……我……我做鬼也不会……唔……”

她骤然呕出的鲜血吞没了她未说完的话,染红了太皇太后的衣摆,她觉着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再难张口说一个字。

戏台上还在乱叫,贵人还围在她身边,太皇太后让她死得比谢朝绮热闹多了。

太疼了,全身都疼……这到底是什么毒药,为何如此痛苦?

沈疏香攥着太皇太后衣摆的手渐渐松了,那双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也失了所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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