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在开学典礼的《sing sing sing》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我赶在新生加入吹奏部之前,向宇佐美部长提出了辞职。
我要辞去的当然是“新人指导员”这份工作,毕竟自今年开春以来,我的状态一直都很奇怪,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别说参与A编竞选了,就连能不能进B编都很难说。在如此前提下,我又怎么能去误人子弟呢?
对新手来说,“开始”时的感觉是很重要的。这种角色不该由像我这样对乐器谈不上有什么爱的人担任,让小林前辈或者田村学姐那样的人来担任会更好。
“学姐把新人指导的工作辞掉了啊,我好遗憾。”
“你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还以为自己今年会有直系师妹呢,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学姐以后不再收徒弟了的话,我就是唯一的徒弟了,有种‘关门弟子’的感觉,我很喜欢。”
“那作为我的关门弟子,你现在能赶快开始练习吗?”
“遵命!”
经过一年的磨炼,桃泽同学的演奏水平总算开始趋于稳定了。并且在此基础上,这种稳定并没有影响到她灵动的个人风格,对我们小号声部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
强校之所以恒强,就是因为他们的梯度建设做得很好。即使上一个优秀的乐手毕业了,也有下一届实力过硬的新人来接替她的位置,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
桃泽刚入部的时候,本来是跟周围的其他前辈谈不来的,只能和同届生玩到一起,但最近可能是因为水平逐渐跟上来了吧,我明显感觉跟我同届的其他小号组成员对她态度缓和了许多。
嘛……虽说我觉得慕强不是坏事,但只因为人家是新手就怕她问东问西妨碍自己训练,所以不咋搭理她也多少有点过分了,这种气氛可是很打击积极性的。
田村学姐还在时候,这种气氛还不那么强烈,我的日子还算好过。但这种事是要看领导处理方式的,田边并不精于此道,她只要大家的关系还没差到会影响演奏的程度就不会主动干预,所以桃泽入部的时候,大概在这个集体里待得不怎么舒服吧。
不过这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家对她反应平平她也会热情地打招呼,我真不知道她对此作何感想,可能只是我多虑了。
宇佐美部长对我的辞职要求没发表什么多余的意见,只是叹着气接受了这个结果。
“大家好像都对教导别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虽然埋头提升自己的实力是很重要,但梯度建设也是要好好考虑的呀。”
“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干部和老师的工作。”
“确实。你能任职一年也帮大忙了,谢谢。”
我的干部生涯就此结束了。作为一名高三生,我这样做无可厚非,只是这大概会让宇佐美部长为新人选烦恼一段时间。
成为高三生之后,我跟朋友们口中出现频率最多的词汇逐渐变成了“将来”。
有从出生以来就一直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的人,比如说高桥。也有活了十几年,即将成年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比如说我跟田边。
“高桥之后应该是要考音大吧?”
“是哦,所以我希望至少今年我们能获得全国金,给我的履历增加一点含金量。”
“那你初三的时候直接拒绝佐藤老师的邀请,去近大附中含金量不是更高吗?”
“不要,我觉得跟更重视我的人一起努力获得的金牌含金量更高。”
“呜哇,好煽情的说法。”
“听起来像热血漫画里的角色。”
“别光问我啊,你们打算考什么?”
“不知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也,不过不想考音大是一定的。”
“你还真是坚持啊,明明佐藤老师都推荐你考音大了。”
“反正你也没什么喜欢的,干脆跟我考同一所音大嘛,这样我们大学也能在一起了。”
“哎——你们要抛弃我是吗?”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将来,我的身边还有两个将来十分堪忧的人。那就是成绩差得大名鼎鼎的宫兄弟。
开学放榜的时候,我除了看到自己的名字稳定的出现在前二十名之外,还看到了那对兄弟俩稳定的出现在黑板最末尾,这可真是令人悲从中来。
按照教育局的规定,考试不及格的体育社团成员在补考及格之前是不能参加社团活动的。如果他们在之后的补考中还是不及格的话,今年的IH可就不能出席了,他们的部长也真是难做人啊。
果不其然,我在过几天的招新周结束之后,马上就在第一体育馆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挨骂的兄弟俩。
“拜托了,北前辈,让我们进体育馆吧!”
“拜托了!”
“在明知道成绩会影响社团活动前提下还能出现这种状况,你们知道自己的立场吗?”
“……对不起。”
“我知道,之后肯定会及格的,主任不会一直盯着我们,姑且让我先进去——”
“自己先犯规的人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试图让部长网开一面的兄弟俩很快就被弄哑火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走,干脆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写起了作业。
窗户外响着他们队友若有若无的调侃声。我坐在练习室窗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笑了好一阵。这即是在为那两个学习态度不端的家伙挨骂了而笑,也是在为那个骂他们的人感到高兴。
以前连替补队员都不是,在大家被大巴车送去比赛的时候独自坐在台阶上休息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了部长,这可真是令人欣慰的展开。
虽然我跟这位同学连朋友都不是,只能算是个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但这种努力就有收获的感觉很不错。
“那么休息时间结束,大家继续——啊啦。”
就在田边喊我们继续声部练习的指令刚下达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我侧过脸朝窗外望去,毫不意外的看到宫兄弟在体育馆门口打了起来。
这种场景对我们稻荷崎的学生来说太熟悉了,已经熟悉到了很难产生什么讶异之情的程度。但人类看热闹的心是永恒不变的,小号组的同学们一听到叫骂声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凑到了练习室窗前来看乐子。
我打开了座位旁边的窗户,田边拿着小号快步走过来,眼看着是打算复刻一下去年的冲锋号来火上浇油。不过,在体育馆里练习的毛笔头部长显然走得比她更快。他一出现,那兄弟俩马上就熄火了,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乖乖停了手站在墙边挨训,令田边倍感遗憾。
“真可惜,他们今年染了头发,我还想说这下赌输赢变方便了。”
“确实,要不是染了头发,我都分不出他们俩谁是谁。”
“我可以哦。”
“哎……”
我跟他们俩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饭,但至今还是不能完全将他们区分开来,为什么田边能做到呢?这怎么看都不合理吧?
“嗯,怎么说……就是那种感觉吧。如果拿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对着他们,然后大喊他们名字的话,会问‘什么?’的应该是治同学,会马上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的肯定是侑同学。”
“真的假的……”
我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她,然后马上拿出手机,将手伸出窗外,把镜头对准了阿治。
“阿治——”
原本乖乖低着头站在墙边挨训的兄弟俩在听到我的喊声之后都抬头看了过来,金发的那位困惑地歪了一下头,银发的那位伸手整理了一下被扯开的领口和领带,然后比了个剪刀手。
快门声响起后,我拍到了一个站在墙边比“耶”的小帅哥和他们部长不赞许的眼神。
“骗鬼。”
“啧。”
我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田边,她发出了不满的咂舌声,板着脸离开了。
对面的部长还在看这边。考虑到自己确实是在破坏他的工作进程,我在放下手机后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户坐回了原位。
田边的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不过这张照片还蛮可爱的,我马上就将它存进了“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的最想包养的帅哥美女”相册里,以供将来有空时瞻仰一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