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忐忑不安已悄然褪去,这里人员纷杂,无人会注意到她,赵玉筱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
不仅能欣赏到其他人的诗画,还能听到这些读书人各自独有的见解,以往能跟她交流心得的只有家中教学的先生,赵玉筱很少有接触其他学子的时候。
在赵家本族那次,她就很喜欢听学生们争先恐后阐述心得,可惜碰到那么个煞星,一通乱说,吓得她几个月都魂不守舍的。
如此想着,一张有些面熟的脸闯到她眼前,赵玉筱只愣了片刻,就想到此人是谁了,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要命!
“呦?这不赵家的小弟弟吗?”
脑中随即闪过此人的性命,万中清!
赵玉筱满眼的惊恐,万中清?怎地在这儿?让她跟这个煞星单对单打上照面了!万中清不该在千里之外的良乡赵家吗?
万中清倒先问起她,说:“你这小屁孩儿怎地闯到这儿来了?”
这话好瞧不起人,说的像她不够资格来这儿一样,惊愕退去,赵玉筱心中对此人生出些不满来了,故而一言不回。
“既然来了!哥哥就好好领着你学习学习。”说着,万中清就揽着她逛了起来,这人果然还是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口气张狂得很,他道:“我到此有些时候了,这里头多是些空谈大话的朽木之才,不值什么。”
刚喜欢上这个地方的赵玉筱,听这些学者口中的各种花样的大道理,正觉得受益颇多呢,岂会认同他的话?反驳说:“怎么会?”
“呦?”万中清惊异地打量着她,说:“想不到你这小孩儿,肚子里还是有点学问的吗?”
这句赵玉筱还是颇为受用的,不自觉昂着小下巴,不想万中清的下一句就是:“只不过年岁还是太浅,分辨不了也正常。”
赵玉筱暗自撇了眼这个万中清,心里叫着,有没有人来治治他的狂症?这都到京师了,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满腹经纶的人物,他怎么还是如此狂妄?
不想再伺候这等人,赵玉筱随即甩开万中清的手,“你怎么认识我?”
“赵家见过你呗,说你是外面的赵家孩子,回来上族谱的,就算之前不算认识,现下也可以结识一下嘛,在下万中清。”
万中清摆出十足的坦诚做派,赵玉筱向来守礼,不好再摆着张冷脸,回礼道:“赵玉筱,匆忙一面,难为兄长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自然记得,当时赵家就你一个生面孔,赵玉筱,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赵玉筱随着万中清上了二楼,目光所及处,看到悬挂于大堂最高处的一幅字帖,笔画一气呵成有形有蕴,写得极为出色。
知道赵玉筱跟他看的是同一幅字帖,万中清说:“写得不错吧?店掌柜说这是个姓程的书生留下来的,因无钱付房钱,就写了这幅字帖抵债,也是个寂寂无名之人,除了这字帖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字迹飞扬跋扈,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字帖写的还是杜甫的《望岳》,这样的一手好字,竟是个寂寂无名之人?
赵玉筱不免生出些惋惜之情,想来万中清也是这么想的,他低叹了一声道:“任你胸中多少豪云壮志,不吃饭也是要死的啊。”
这话让赵玉筱对他改观了不少,抛去他那股不知天高地的狂妄,人其实还是个好人的,可万中清没能沉稳得了一刻,就又犯起毛病,“这小饭店里,也就这幅字帖还能看了!”
赵玉筱忍不住冷笑出声,据说能把字画挂上去的,最次也得科举在榜,抬头看着万中清,她问:“不知万兄科考榜上几何名次?”
万中清似乎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没皮没脸地双手一摊,回:“我还未参加科考,哪儿来的名次?”
“那你凭什么瞧不上他们?”
万中清仍旧振振有词:“这文采高低,自有公论,你嫌我一皆白衣说的话便不算话了?告诉你,就算来的是新科状元,照样还是这番话,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竟学的如此势利?”
赵玉筱一时呆愣住了,明明就是他不对,这怎么寥寥几句话,七拐八拐的就变成她的不是了?
“你!我哪里势利了?”
万中清双手背后,上下打量着赵小弟弟,“你不会是要参加童试了吧?”
赵玉筱挺直身板,“不错!”
“过得了吗?”
万中清胳膊肘戳着她,毫不掩饰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赵玉筱更加受不了,便也顾不得礼数,甩了甩衣袖愤然离去,只听后面的万中清丝毫未察觉到她的怒火,还在喊:“怎么了?”
此人怕也要参加科考了吧?万中清为人虽狂妄至极,但也不难猜肚子里必定是有些墨水,才敢横得两眼直往天上瞧,又年长她许多,中榜的可能应该在她之上。
若是到时候,他中了榜而自己连童试都没过去,那今日之辱算是彻底无法洗清了,赵玉筱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回家的赵玉筱想了一路,进了府就扑到书桌上埋头苦读,学到了深夜,望着烛火之外的夜色,赵玉筱忍不住出神。
想着这童试可是科考仕途上一大拦路石,多少千军万马都拦在这扇门外,能是好过的?若是她过了,万中清却失意落榜?
赵玉筱边笑边回到床上去,光想想就痛快,到时候,她就不信万中清还傲得起来!
正想着,身边突然炸起飞星的抱怨声:“我的爷啊!学到这么晚,你咋还笑得出来?真是读书读疯了!”
“好了好了,这不要去睡了嘛?”
飞星哼了回来,说:“这几天家主可都在家里呢,明天要是起晚了,看老爷怎么收拾你!”
“去!少给我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