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筱抬头看着外头的天色，“什么时候了？”

朗四回：“该吃晌午饭了。”

“我不吃了，我回去睡一觉，你把书带回我院子后你就走吧。”赵玉筱吩咐罢，伸着懒腰往外走。

经过舅舅这一教训，赵玉筱确实是怕了，不敢再逃学，再者，她发现这柳先生对她的学业根本不用心，可以说是听之任之，这样的学又有什么好逃的呢？

赵玉筱照旧老老实实坐着上学，可是早不复往日，把先生的每一句话当成至理箴言，下了学也不再抱着书本没日没夜地看，而是寻到无人的地方藏起来。

这种种变化身边几个丫鬟都看在眼里，连带着她们也满面愁云，在赵玉筱面前话少了，时常几个人都在一个屋里，气氛却是死寂一片。

听闻舅舅那边公务缠身，再说她赵玉筱每日照常上课，舅舅便对她这边松懈了些，因此赵玉筱过上了段她从未有过的松快的日子。

上课思绪可飞到九霄云外，仿佛灵魂出了窍，代她游过万水千山，放了学，或是趴在池边看水中鱼，或是埋在花丛中望着青蓝的天空，总是乐趣无穷。

赵玉筱隐隐觉得现在有些问题，可又想不透哪里不对，只知道自己现在惬意自在，比以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哪里肯放弃这样的生活？

每日课上干坐甚是无趣，既然先生对她视若无睹，她自然不用顾忌先生的颜面，在课上堂而皇之地画起画儿来，画累了便看些闲书。

有天看了本镇妖除魔的话本，藏在那圣贤书里，赵玉筱看得入神，正是亢奋的时候，不知先生何时走到她的身后，突然出声说话，吓得她差点把两本书都给甩出去。

柳先生说：“这刘同真怎么成妖怪了？”

赵玉筱捂着心口，疑惑地看到先生把地上的书拾到手中，竟然还翻开来看。

先生口中的刘同真，是这本书主角张贤的好友，俩人皆为修行之人结交为友，多次并肩作战降服邪魔，后来这刘同真为妖所惑坠入妖道。

这是本再寻常不过的话本，所讲之物更是俗中之俗，听先生所言，竟然是看过这等闲书的，瞧着先生那食古不化的做派，真是让人不禁咂舌。

柳先生摇着头笑了笑，并把书扔还给她，道：“罢了罢了，这书无甚精彩的。”

先生说无甚精彩，偏她就觉得趣味十足，赵玉筱对先生的话充耳不闻，先生既然把书还给了她，那她就大大方方地看，把书四四方方摆在桌面上接着看了起来。

“要说最好的降魔小说，该是盛天录。”

赵玉筱看向这位手里拿着圣贤书的柳先生，问：“盛天录？我从未听过。”

“你这小娃娃，才看过几本闲书啊？”

看着这样得意洋洋的先生，赵玉筱一时语塞，她长这么大，周围人都是怕她闲书看得多，这位倒好，嫌她看得少。

赵玉筱瞧着自己手里的话本，是她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套书里其中一本，赵玉筱看时不知前因后果，书本破败不堪更是缺页少字的，其中情节全靠她自己推演，甚是痛苦。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府里识字的都是看的账本，不识字的又不看话本，满府就她一个人看这种东西，让她上哪儿搞闲书来？郎四跟她也不是一条心，又指望不上。

不过看先生的样子，好似不缺这等闲书，赵玉筱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问：“盛天录？真有先生说得那么好看？”

“哼！”先生轻笑了一声，道：“一般的降魔小说，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花样，不过是谁家有冤鬼，哪个贪官又伏了法，狐妖精出来勾搭书生，我这一本可不一样，全篇二十四章，章章新意不断，无拘鬼怪佛祖，上到神仙斗法，下至农户抢水，五花八门皆在其中，个中巧思心机也是层出不穷变着法儿地写给你看，看了都要可怜哪些看过的，错过了这样一本千古奇书。”

“真这么好看？”赵玉筱被说得心痒难耐，眼神灼热地看向柳先生，盼着先生能好心，将这本奇书暂借于她拜读。

柳先生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想看？”

赵玉筱点头如捣蒜，柳先生并未端着教书先生的架子为难她，而是大手一挥，自己走在前面，对她说：“随为师过来！”

随着先生来到他的住所，帘子一掀，一股脚臭味扑面而来，赵玉筱老实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很是失礼，好在先生不在意，很快就把那奇书拿给了她。

一共三本，赵玉筱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先生满脸困意地打着哈哈，对她挥了挥打发道：“出去看去吧！为师补个觉，别出院子让外头的瞧见，不然你舅舅知道我不给你上课，可是要问我的。”

“是！”

赵玉筱抱着书跑开了，来到自己上课的书房了，翻开这盛天录的第一页，满怀期待地读了起来。

朗四躺在廊下睡了会儿，醒来一看天色，快要到黄昏了，早过了下学的时辰，少爷不知走没走，走了竟也不叫他，朗四如此想着便冲进书房里。

屋里早没了先生的影子，但让朗四意外的是，都这个时辰了，少爷竟然还在书房里，还蹲在墙角看书。

“少爷？”

少爷没理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看书，很是用功的模样，难道是从前的少爷回来了？

盯着少爷多看了一会儿，朗四发现有些不对劲，少爷的神色不像是用功，眉头皱得紧紧的，胸口一上一下，倒像是生气的样子。

这读个书怎么还生气了？朗四晃到少爷身边蹲下，少爷拿的书上是满页满页的字，连个图画都没有，看得朗四头晕，就是看不出有啥趣味，怎么看着这样的东西少爷也能生气？

“少爷？你怎么了？”

赵玉筱啪地一下，把书重重合上，眼中怒火未消，气沉沉道：“无事，走吧！”

所以飞星迎接下学回来的少爷时，看到的是一脸阴沉的少爷，吓得飞星那句“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连忙吞会肚子里去。

纤云也看出了少爷心情不好，忙住了嘴，小心谨慎地侍候着。

赵玉筱快速吃饱了肚子，点着烛火，抱起那本盛天录继续气鼓鼓地看了起来，等到夜深人静该是睡觉的时候，飞星过来劝她把书放下睡觉。

赵玉筱赶忙护着烛火，不让飞星吹灭，不容拒绝道：“不用，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