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心里明白，他不是万易，他没有做梦的权利。

佟涵站在了他的对面，一点也不肯沉沦。

看吧，巴里，你要落入万劫不复的下场了。

那就厮杀吧，他死，或者佟涵死。

佟涵张开双臂，跑向巴里，像是拥抱，像是微笑，可随之而来的是双锤砸向他的身体。

黑发涌动，自动形成护盾护住了他。

原来，那是他的幻觉，佟涵从来没有真正对他笑过，靠近了，他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上是决绝，是宁死不屈的决绝。

痛啊，痛啊，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更痛的是左胸内部传来的痛苦。

他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成为巴里，为什么要产生情感？

巴里张开手掌，黑发听从他的想法，拧在一起，成为数个鞭子。数个鞭子抽向佟涵，有了“六器”加成的佟涵持锤对抗。

佟涵对抗了一会，忽然卸力，只能被鞭打在地，加成并不稳定，她的力量忽有忽无。

必须要加快速度，恐怕加成撑不了多久。佟涵咬牙，迅速爬起身，再次攻向巴里。

巴里收回想要扶起佟涵的手，催动头发挥鞭而上。

佟涵灵活躲过头发，她向前跑动，再次感受到了加成的存在。有了“五色”，佟涵不惧头发，任由鞭子鞭打在她的身上。

伤口很快恢复，疼痛却无法减免。佟涵已经尝过万易通关最终副本的痛苦，她知道，不拼死是无法赢的。

巴里不是万易，他不会心软，佟涵要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决心。

佟涵甩开脑海里巴里是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类的想法，不一样，不一样，他们是敌对。

巴里迎来佟涵的第一锤，这一锤佟涵用了十足的力道，直接破开了巴里的护盾。

巴里腹部受击，随之而来的是第二锤，“六器”加成下第二锤对准的是巴里的胸口。

巴里倒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头发随着他的心意也给佟涵背上来了一鞭子。

“哈哈哈。”巴里大笑，“就是这样，姐，打下去吧，直到我们有一方死亡。”

巴里那一鞭子正好是佟涵加成失效的一刻，佟涵也被打得口吐鲜血，后背极痛。

佟涵挣扎着起身，手指几乎陷在地里，她站了起来，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五色”加成出现，缓和了她的伤口。

佟涵发现，“黑色死神的庇护”几乎没有出现，是因为这个加成被动过手脚吗？

“巴里。”佟涵再次挥锤而上。

黑发再次护住了巴里，巴里似笑似哭，“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别用这种眼神，好像，好像只要我们不在这个游戏，就能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一样。”

巴里站了起来，他嘶哑喊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和万易不一样！”

“我知道。”佟涵轻声。

“不，你不知道！”巴里睁大他的眼睛，血红眼珠要从他眼眶里跳出，“你什么都不知道！”

佟涵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她在等着加成出现。

“哈哈哈！”巴里弯着腰，狂笑不止，“都给我过来！”

红色天空下出现了十几个小黑点，那些小黑点离她越来越近，佟涵看清了他们的脸，是小镇的居民。

玛丽、杰西卡等等，熟悉的脸，陌生的疯狂神情。

巴里站在这些人前面，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了，姐。”

佟涵还是那个回答：“你知道我的答案，我已经厌烦了。”

厌烦永无止境的无出路，她要拼这最后一次。

巴里阖眼，再次睁眼便是面无表情，他只吐出一个字，“杀”。

小镇居民蜂拥而上，就像是对待当初那个玩家一样，佟涵挥锤对上一个又一个的居民，还要时不时应付巴里的头发。

她很快倒下，又很快爬起。

黑雾从巴里体内散出，黑发缠上了黑雾。黑发带着更强劲的黑雾攻向佟涵。

而佟涵身后是居民的铲子，她避无可避，只能迎上。铲子重重砸在她的后背，小镇居民把佟涵包围起来，一下接着一下攻击。

好在这次庇护似乎生效了，佟涵没有受伤，趁此机会，佟涵挥开头发，双锤舞动，不过一会，小镇居民全都倒下了。

见小镇居民倒下，巴里移到佟涵面前，黑发形成一个尖刺刺向佟涵，佟涵急急后退，她察觉到庇护失效，可没想到还有一个小镇居民有意识，他的铲子砸到了佟涵后腿。

佟涵跌倒，黑发形成的尖刺贯穿了她的腹部，尖刺拔出，鲜血流淌。

这一刺的伤害太大，佟涵差点昏厥过去。她咬牙怒吼一声，向前挥锤，锤子实打实地打在巴里胸口。

巴里勉强站住，黑发随之散去形状。

佟涵捂住自己腹部，“五色”加成还没有发挥作用，伤口汩汩流血，失血过多，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看不清巴里在哪。

【检测到错误。】

黑色重影在佟涵眼前跳动。

巴里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没指望小镇的居民能起到什么作用，只是稍微牵制下佟涵，他没想到都那样了，佟涵还有力气给他一锤。

“你的加成快失效了。”巴里说道。

“你也快不行了吧。”佟涵站起来，再次冲向巴里。

黑发、黑白色的双锤不断交接，红色世界中，两个人拼死想杀死对方。

“哈。”巴里喘着气，“姐，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心软。”

“你不也是。”佟涵连挥锤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此时伤痕累累，全凭毅力行动，她不敢能停下来，加成即将失效。

游戏即将认定她不是万易。

“还不是你骗我，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其实，我哪里也去不了。”巴里全身的骨头基本都碎裂了，他现在全靠头发支撑着他的身体。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了。”佟涵挥出最后一锤。

巴里重重倒地，支撑他身体的头发同时也刺入佟涵身体，佟涵身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血洞。

“真残忍。”巴里躺在地上，看着血红天空，“不过也没关系了，我们要共赴黄泉了。”

【检测到错误。玩家佟涵加成已取消。】

佟涵仰面在地，没有加成的她也即将迎来死亡。她视线模糊，茫然看着血红世界，心里只有平静。

本来就该死亡的，现在只是又回归了死亡。

“姐。”巴里忽然虚弱喊了一声，他手指指向天空，“你看，下雨了。”

佟涵抬起头，这里又不是小镇，怎么会下雨呢。

可脸上冰凉湿润的确实是雨水，她将淋到雨水的手指凑到眼前，才看清雨水是红色的。

【恭喜玩家佟涵通关最终副本，游戏控制权现已转移，请查收。】

金色的字体在她眼前跳动。

佟涵睁大双眼，费力扭头，巴里已经在红色雨水中闭上了眼睛。

她忽又觉得脸很痒，她对这雨水过敏。

雨水越下越大，像是倒灌而下，红色雨水似乎来自一个破裂的漩涡。那漩涡在流血，流到整个红色空间都是血液。

血液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苍白着脸色，跑向佟涵。

黑色人影抱住了佟涵，全身都在颤抖。

佟涵很想说，别抖了，她困了，想睡了。

那人却用手托住她的脸，带着哭腔恳求：“别睡，小涵，别睡。”

不，她好困，她好累。

东小镇太潮湿了，她不喜欢，她喜欢干燥的、不下雨的地方。

佟涵用最后微弱的力气说道：“关闭游戏。”

刹那间，所有黑红漩涡破裂，如烟花在空中绽放，佟涵上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烟花，还是过年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爸爸会点燃烟花，妈妈会握住她的手，妙子家就在她家附近，佟涵也会和她一起看烟花。

真漂亮啊。

“小涵，求你，坚持住，别睡。”那人慌乱地堵住佟涵身体上的血洞，可堵住了一个，还有一个，血液不断流出和血红色雨水混在一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来晚了，是我放弃了，不要，不要丢下我，小涵。”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

没有谁错了。佟涵想让那人别说了。

他没有错，佟涵也没有错，巴里也没有错，王安也没有错，没有人做错。

如果说，有人错了，那就是这个老天错了。

“小涵，我还没告诉你，我的过去。”那人紧紧抱着佟涵，“我是个没人喜欢的人，父母只把我当工具，其他人眼里都没有我，只有你，小涵，只有你在乎我。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好懦弱的话，别人不在乎你，你先在乎自己啊，真是拿你没办法。佟涵轻轻回握住那人的手。

黑红漩涡消散了，红色天空也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人影靠近佟涵。

“佟涵！坚持住，游戏马上就彻底关闭了。”

“佟涵，佟涵，再忍一下。”

“佟涵，别死啊。”

“佟涵！”

我希望，你活着，就像你希望我活着一样。

“涵涵，活下去，活下去。”

人群中，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

好烦。

佟涵皱起眉头，她知道了，她会活下去的。

她会回到真实的世界，回到她的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