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如何滚到一起去的，徐尹修并不愿回想。
他们并未真枪实弹地大干一场，但他允许了薛桓不进去，在外界蹭蹭。
他确实是，一直在降低对薛桓的底线。
徐尹修缓了许久才从榻上起来，清洁干净后，带薛桓去找小白。
过程挺顺利的，也许是因为薛桓心情好，并未对小白有明显的敌意，将来龙去脉皆认真听完。
“执念太重离不开？”薛桓听笑了，道，“过了百余年，你想杀之人都未飞升，不是死了就是入魔了，但，百年魔修，你认为魔界会容许一个人族的百年魔修存在么？笑话。所以执念放一放罢，他早就死了。”
“我也有这样想过，可我不甘心，我想亲手了结他。”小白坐于榻上，望着面前坐于椅上的两人，握紧拳头，道。
徐尹修摇摇头，道：“或许他刚离开便被诅咒反噬了呢？他这样的人活不久的。”
小白仍是无法释怀，道：“他无亲无故，了无牵挂，就连杀人都不用考虑任何，可我呢？我家里上下十几口人，他转眼便让我家灰飞烟灭！我原本有个多么幸福的家庭，这让我该如何放下仇恨去接受他？！我根本就……”
小白盯向地面，紧绷的肩渐渐松下来，拳头也放开，唇周微微打颤，一滴泪滑落，他闭上眼，道：“……放不下。”
所以为何总说恨比爱长久。
徐尹修下意识想去揉揉小白的头，但刚抬手就被薛桓抓住了。
“你想离开此地，可离开此地后，你又能到何处去？”薛桓抓着徐尹修的手，放于自己腿上，问道。
“我可以游山玩水，去体验外面的世界，”小白道，“我无需饮食，却能以凡人之躯活着，很适合去游乐。”
“……”
劝小白放下仇恨是不可能的了，徐尹修让小白先将空间关闭，接着开始做法。
将被执念困住的灵魂带走本该是黑白无常的工作，可惜世间并无黑白无常。
万幸的是，有佛修修出了能救赎灵魂之法。
徐尹修写下三张符，贴于小白额前、后背，另外一张由徐尹修自己拿着，负责驱动。
在术法驱动之前，徐尹修捏着符，控制着灵力，让灵气聚集于小白附近，对小白道：“过程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小白摇头，笑道：“我已有百余年未感受过痛了，若能让我再次体会到这样的痛感，我不胜感激。”
薛桓站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块饼干，无所事事地咬了一口。
过程的确很痛苦。
好像灵魂在焚烧，放进千度熔炉之中，不断地加大火力，一刻也不停息。
小白的表情皱成一团，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躯壳中飞了出来，徐尹修立即凝起灵力将其抓住，放回小白的驱壳中。
惨叫声接续不断，持续了许久，后来小白脱了力，徐尹修便让他扶着床榻坐稳。
结束后，小白已经失去了意识，徐尹修便将他放至榻上躺好，又从他衣兜中找出之前那条手帕，替他拈去汗珠。
“哥哥。”薛桓不知何时站至徐尹修身后的，唤他一声。
徐尹修的手条件反射地抖了抖，他将手帕放回小白兜里，直起身，转过去，望向薛桓。
薛桓贴了张清洁符至他手上，力道一转，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出房间。
徐尹修任他拽着。
薛桓将他拽进原来那间房，门一关便将他抵至墙面上。
冰冷的墙面贴至后背，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尹修垂眸看着薛桓的表情，觉得真是好可爱，生气也这么可爱。
没忍住，他先低下头去亲了亲薛桓的唇，又舔了舔。
薛桓不躲，也不回应，待他舔够了，才道：“哥哥是对任何人都这样吗？”
徐尹修搂着薛桓的腰，道：“我对他们这样，是因为我善良，但我只会与你亲吻，或是做更亲密之事，我只待你这样。”
“你的善举总要有个度，”薛桓道，“加功德之事，我不拦你，为他人擦汗，便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知道啦，”徐尹修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我以后会注意的，只对你好，好不好？”
“好、啊，”薛桓将唇凑到徐尹修颈侧，手掌顺着后者的腰线向下滑，前者沉着声，有些咬牙切齿，道，“哥哥最好，说、话、算、话。”
“……”
“阿桓，”徐尹修的气息有些抖，趴在薛桓肩上，抓着薛桓的手，想将它向外扒，“哥哥错了，你松手好不好？阿桓，听话……唔……”
薛桓咬在他颈侧，蹭着他的腿，口齿不清地问道：“我何时能进去？”
徐尹修摇了摇头，道：“十……十八岁。”
“太晚了……”薛桓轻声道。
徐尹修想说你过完今年生日就十七了，已经不算晚了，但没说出口，唇先被堵上，小的又被捏了捏，他差点站不住脚，轻喘一声。
“……”
徐尹修躺在榻上，眼睛上全是未干的泪，他不明白，魔族难道都这么久的吗？
薛桓很听话的只在外面，但至今都没松开徐尹修的小眼睛。
一次也没有。
徐尹修又舍不得对薛桓用法术，就只能不停地叫对方的名字。
汗滴浸湿床单，本就不牢固的床一刻不停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时快时慢。
“哥哥，”薛桓将徐尹修的脸掰正，直起些身子与他对视，道，“别看其它地方，看我。”
徐尹修“嗯”了声，又很轻地喊他：“阿桓……你何时才好？”
“你唤我一声‘相公’，我立刻就可以好。”薛桓诱哄道。
沉默许久，徐尹修几乎被逼到绝境，他才终于张了张口，很小声地说出那两个字。
薛桓“嗯？”了声，将耳朵凑过去，表示听不见。
“……相公。”徐尹修将声音提高了些，后又羞耻地闭上了眼。
薛桓笑了一声，去亲他的唇，终于将手松开，道：“夫人乖。”
“……”
离开鬼镇时，小白由衷地表达了感谢，并找来一颗石子，将他的一小部分魄体寄于其中，递给徐尹修，道：“若有需要，以此石唤我，我定当赶来。”
徐尹修笑着收下，道：“好，那么我们便先告辞了，祝你顺利。”
“多谢，告辞。”小白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薛桓颔首，便转身离开。
徐尹修将早就写好的信寄给谢岸，便带着薛桓到附近的城市中用午膳。
“鬼镇会消失吗？”薛桓在用膳过程中问徐尹修。
“不会，它本就存在，”徐尹修夹了块肉至薛桓的碗里，道，“多吃些。”
“可鬼镇为何会移动？”薛桓问道。
“这我便有所不知了。”徐尹修摇了摇头，道。
他又给薛桓夹了颗菜，道：“要荤素均衡。”
薛桓转头看他，笑道：“谢谢哥哥。”
话落，他便想凑上去亲亲哥哥的脸，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哥唔……？”他刚想质问哥哥，一张开嘴却先被塞了口饭。
薛桓愤恨不平地转过脸，生气地吃起饭来。
徐尹修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算作安抚。
一直到用完膳，薛桓都没再和徐尹修讲过一句话。
徐尹修买了串糖葫芦给薛桓，道：“别生气。”
薛桓接过，闷闷不乐道：“你都不亲我。”
徐尹修依然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薛桓以为只是因为在外边，人多，所以才不让亲。
但回到修隐峰后，薛桓再想去亲徐尹修，都还是会被后者避开。
可除此之外，徐尹修待他就如平常一样，会问他累不累，饿不饿，有不会的功法吗云云。
但任何亲密之举，徐尹修皆不会做。
甚至晚睡时，徐尹修都会坐于书桌前看书、画画、写字，硬熬到薛桓真正入睡以后才上榻休息。
而清晨又起得比薛桓要早。
薛桓心里又酸又涩，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此状况持续了近乎一周。
无论薛桓怎么闹徐尹修，徐尹修都只是摸摸他的头，或是抱抱他，不会亲吻，不会越界。
清晨，徐尹修照常起床做早膳，想到这几日薛桓难受的模样，他总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自己却又明白，此事必须坚持下去，否则薛桓只会愈发得寸进尺，毫无纪律可言。
他其实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一段关系中是下位者，但是因为薛桓，他做出了退让，容忍了对方索取更多。
只是最后那一次亲密，他至今都不太能接受。
完全被他人掌控于手中，被迫道出一些非己愿之语，这些皆会令他难堪。
阿桓呀阿桓，何时才能明白哥哥内心的纠结与矛盾呢？
做完早膳后，徐尹修将膳食端出，而后到房中寻薛桓，见无人在，以为后者去练功了，却并未在后山那处空旷之地寻见人影。
徐尹修觉得地面有些烫脚，步子迈得急切起来，他向藏书阁走去，一处一处地寻，甚至唤上小麻雀与十夜一同去寻，皆无果。
徐尹修从书阁走出，明明满头大汗，手掌却是冰凉的，指尖还隐隐发着抖。
似乎有什么事物突然堵住了呼吸道，窒息感一瞬而涌上，他是溺水了吗，他不清楚，只觉得心口像扎进了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顿痛。
徐尹修脑海里一闪而过徐尹弃病危的画面，又莫名想起游戏中薛桓被徐伊用剑刺向心首的画面。
不，那好像根本不是游戏中的画面，那太真实了，像是回忆中的脸，太过清晰。
徐尹修胃里一阵恶心，他现在连思考都难以做到，扶住一旁的墙，捂住口鼻，缓缓蹲下身，脸埋进膝盖中，扶墙的手又环回来，将自己蜷到一起。
他怎么总做错事？
他又让阿桓难受了，阿桓不要他了，阿桓应该是走了。
他是一个总留不住事的人，不懂得把握机会。
【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我不放心。】
【我操，为什么又是和他一组，我真的不想再拖着一个油瓶了。】
【妈的，要不是苏总那点心思，徐尹修都不知道被开除多少回了！】
【尹修，一会儿下班到我办公室来，你负责的项目怎么总是出问题？】
不是的，他不是拖油瓶，是有人设计抢了他的功劳。
他的项目没出问题，有人拿走了他做的项目文件。
不是的。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错误的？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呢？
为什么他总是做错事？
是他的问题吧，别人讨厌他，那他要找自己的原因。
他为什么不讨喜？
他好像一直都很令人讨厌，自从进入职场以来一直这样。
【您好，请问是徐尹弃的家长吗？您的弟弟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
【我没有和他打架！他抢我东西，为什么让我道歉？！】
【哥哥，我要走了。】
【对不起哥哥。】
【遗书在……我的日记里。】
徐尹弃有一个日记本，里面写满了对哥哥说的话，全都是希望哥哥能过得好，说哥哥做饭终于好吃了一回，以后是不是会越来越好。
【哥哥，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
突兀的声音骤然挤进脑海，将从前的一切全部粉碎。
一把烈火燃起，从此燎原，再不熄灭。
回忆像碎纸般被风吹开，随着风离开阴影，散落四方。
徐尹修抹了把眼睛，抬起头将再去寻人时，却先望见了站于灵树下望着他的身影。
两人皆处于影子下，不同的是，有从树叶中钻出来的微光落在薛桓身上。
薛桓将御风铃收起，看着徐尹修。
徐尹修站起身，别过脸，用手背轻蹭眼角，不想被发觉自己此刻的狼狈。
尽量他知道早就暴露了。
他放下手，深吸了口气，正要转头重新看回去时，薛桓已经瞬移到他面前，用力抱紧他。
薛桓的体温滚烫，和最开始那个挨饿的小孩不一样了。
薛桓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