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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小说网 > 鹅入编后被同事鹅讹了 >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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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翊依旧蒙着洪白雁的眼睛,他们靠得太近,墨翊的吐息好多都落在洪白雁的耳边,吹得他痒痒的:“这是你记得的事情吗?”

洪白雁摇了摇头,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进黑暗里:“那个时候的我哪懂那么多,我就每天想着吃,想着睡,能在厕所拉史都是我的极限了。”

墨翊笑了两声,他拿开一只手,去握住洪白雁搭在栏杆上的手背,洪白雁被夜风吹凉的皮肤好像独独在那里烧了起来。

“后来我开了灵智,就有很长的时间思考。”洪白雁轻声说,“那时候刚好我在学习怎么写字,我就一个一个地搜字的含义,把自己记下的碎片全部写出来,然后把它们串联到一起。”

追溯自己的过去,追溯自己的血脉,洪白雁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定义,做了好多类似的事情。

他所见证过的一切哪怕在人类中也算复杂的,于是他花了很久很久。

韩汝听的姨妈韩山女士不太在家,她的工作很重,总是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连着三四天不回来。

她能给韩汝听和洪白雁的只有经济支持和一个落脚之地,这已经是她们前半生一直渴求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了。

韩汝听回归学校,她从初二开始上起,没人给她开家长会,没人接送她放学,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

她咬着笔做作业到很晚,洪白雁在她脚边睡成一滩大棉花糖,她看到了就笑。

洪白雁一开始老是叫,邻居投诉了四五次,那是韩山难得认真坐下来警告她们的事情,洪白雁必须学会安静,不然没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韩汝听抱着大白鹅哭了一晚上,洪白雁就学会了。

很奇怪,被家人卖掉的时候她没有哭,离开家的时候她没有哭,但一想到要和贯穿自己前半生的朋友分开,韩汝听却忍不住泪水。

从韩汝听初二到高二的那几年是洪白雁作为鹅的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候。

原来他被关在一个扭头都难的小笼子里,现在他拥有一片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虽然其他人总不在家,但还好,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有时在韩山难得有空的周末,她会带韩汝听和大白鹅去附近的公园,洪白雁脖子上系了一条牵引绳,穿着防止他磨破脚的小鞋,被用心地包装好。

韩山总是很累,直接在公园的长椅上靠着靠枕睡过去,面朝漫到天际的湖面。韩汝听就带着洪白雁疯一样到处跑,路过很多惊讶的人类,洪白雁向他们大叫两声打招呼。

她们还去过西河湿地大学,姨妈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高一的韩汝听牵着洪白雁到处转悠,在敬华湖边上看见湖上远处黑白点缀的黑天鹅和大白鹅,像泾渭分明的棋局。

“以后我考上这里了,”她弯下腰,小声和洪白雁嘀咕,“我就把你带过来,你在湖里打工,蹭他们发的饭吃,我在外面安心读我的书。”

那天韩山很难得地笑了,她摸摸韩汝听的头:“那你可要努力了,这是本省分数线最高的大学。”

韩汝听点点头,把声音抬高一点:“我可以的!”

洪白雁那时候还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他喜欢这里的草,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于是他也点点头。

一切本可能无限延续下去,直到韩汝听高二的时候。

年底事情很多,韩山连着四天没回家,那天家里的电话一直响,直到韩汝听在学校接到了消息,从外面赶回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接起那个吵闹了一天的电话:“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她茫茫然环顾四周,看到了还在门口窝着的洪白雁。

“你还在等谁吗?”她轻声细语地问。

韩汝听走过来,在玄关抱紧双腿坐下,和洪白雁靠在一起,试图从不通晓人情的大白鹅身上汲取一点温度。

“不用等了,”她齿间挤出近似于哽咽的声音,“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泪水打在洪白雁的羽毛上,从浮水的白羽上滑落,他不喜欢眼泪,对着韩汝听的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啄着。

不要难过。

韩山是在工作中突然倒下的,甚至没能撑到医院。在她走之后,撤去头顶的伞,韩汝听才意识到她无声地为她们遮挡了多少风雨。

韩汝听的舅舅们和叔伯们找上门来,声称要接回韩汝听的监护权,让她跟着他们回去,说给她定了很好的亲事。

韩汝听知道那只是因为韩山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她。

电话总是不断,门铃声隔三差五一次,洪白雁扇着翅膀压着脖子赶走那些人,他们又像蟑螂一样卷土重来。

韩汝听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老师建议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她赖在韩山留给她的房子里,日日夜夜听到韩山和她的母亲呼唤她的声音。

洪白雁眼中,韩汝听开始变得很像她的父亲。

她混乱地说不明白话,总以为邻居是被派来监视她的人,她的视线里出现已经亡逝的人,对学习对出门对世间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她血脉里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刺穿血管开出一朵恶毒的花。

她在混乱的思绪和妄想中成年了,那些攀关系的舅伯们见她快疯了,来得越来越少。她的表姐表妹们却有时会来,帮她做饭,清扫砸在地上的东西,摸摸她的脑袋,说:“要好好活下去呀,妹儿。”

韩汝听终于还是到了把洪白雁也认作敌人的时候,她从厨房提了削肉剔骨的刀,朝洪白雁走过来,大白鹅本能地意识到危险,到处乱窜——

韩汝听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刀摇摇欲坠。

她茫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在刀刃的反光上对上一双疲惫而痛苦的眼睛。

第二天,她求她的堂姐带她去了医院,她开始吃药,见心理咨询师,配合治疗,洪白雁看不懂人类的肌肤下正在发生什么样刻骨的变化,他只能躺在她手边,在痛苦的闷哼中默默地梳理自己的毛。

韩汝听恢复到能返回学校的时间用了两年,之后那一年高三她复发好几次,咬着牙硬撑到了高考,考场上挽起袖子,手上全是层层叠叠的疤痕。

她还是考上了西河湿地大学,哪怕韩山已经看不见了。

本科的四年,洪白雁跟着她在学校边上的农舍里租住,所幸韩山留了足够韩汝听衣食无忧半辈子的遗产。

在那个暑假结束之前,她把自己的名字从“王婷”改成了“韩汝听”。

从“女亭”到“汝听”,或许她只是想被更多人听见。

洪白雁也很喜欢那时候的生活,韩汝听经常牵着他到校园里转转,给他介绍教学楼,尽管大部分记忆都逸散不清了。

只是韩汝听或许长大了,不再需要一个不会回话不会背叛的树洞,和他说的越来越少。

保研之后,韩汝听擅自把他放养到了学校的鹅群之中,洪白雁花了很久去适应新的生活。

洪白雁讲到这里,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自己尚不清楚韩汝听究竟为何死亡,更不好向别人陈述那段过去,于是只挑拣了自己的日常生活来说,聊到他把不服他的本土鹅打服,聊到他制裁动手动脚的人类,又聊叶鸣是怎么挖掘出他这个天生聪慧的妖……

唯独省去了最开始的问题,他为什么害怕理科大楼的高度。

墨翊也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撤下盖在他眼前的手,把那份温度转交给夜晚,说:“嘘,可以睁眼了。”

洪白雁没怎么思考就照做了,面前夜色安宁,从隐约亮起的渺小的灯点,他能认出哪里是食堂,哪里是敬华湖,哪里是大学生活动中心。那些韩汝听带他走过或他自己走过的地方铺陈开来,他忽然也有一种正在飞翔的幻觉。

狰狞的夜色收起獠牙,化成了这么多年来洪白雁走过、玩耍过、栖息过的地方,像终有尽头的故事一样散落在风里,柔软地依偎住他。

他把过去交付出去,才终于不怕高了。

“其实我……”他的真心话哽在喉咙里,“我一直不知道这些能说给谁听。”

叶鸣从来都是野生的,和人类的交流仅限于利益而非感情,无法理解洪白雁的感受。而和洪白雁诸如齐颂之类的人类朋友聊自己被当宠物养的过去只会被认为是变态。

直到墨翊出现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竟然还有庞大的倾诉欲。

墨翊摸摸他的头,鼓励他:“我喜欢听。”

墨翊的手指修长,在他发间穿梭的时候有一种被抚摸绒羽的错觉,洪白雁感觉像在被按摩,舒服地眯起眼。

“我喜欢听你和人类相处,因为我做不好这个,听你说起来,总觉得你很厉害,也总觉得我能够有所期待。”只是一句认可还不够,墨翊决定抽丝剥茧地把原因都说出来。

“而且,我想更多地了解你,想知道你的过去,我不想惹你生气,也希望你能不讨厌我。”他竟然还没说完。

洪白雁张了张嘴,脸有点红,不理解墨翊哪里来的错觉:“……我不讨厌你。”

墨翊温和地握住他的手,拉他坐下,嘴上却得寸进尺:“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原形吗?

黑漆漆的夜幕笼罩之下,校园里有星星点点的光圈,天台上有白得扎眼的大白鹅。

洪白雁有点不适应,从左脚站换到右脚站,圆圆的眼睛紧盯着墨翊,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惊恐、厌恶、不满……任何负面情绪都可能。

但什么都没有。

墨翊就像早知道他是那样一只大白鹅一样丝滑地接受了,甚至还神情犹豫地搓了搓手,提交申请道:“我能对你上下其手吗?”

洪白雁:“……”用的什么词儿啊。

但大白鹅很大度:“摸吧。”

于是墨翊伸出手,摸摸洪白雁连着嘴的肉角,抚平他头顶几缕翘起的毛,顺着撸到蓬松的背,礼貌地在臀部两侧停手。他手法太温柔,洪白雁炸成一滩蓬松的鹅饼,软乎乎地摊在地上。

“你好蓬松。”墨翊毫不吝啬夸赞,“你好健壮,你……”

你要说肥美我就现在叨你一口,洪白雁歪着脑袋,用一只眼睛凝视墨翊吓唬他。

“你好漂亮,”墨翊笑起来,把他一整大个抱到膝盖上,从头到脚又揉一圈,真正让洪白雁感受了一会“上下其手”,“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鹅。”

洪白雁被他夸得好舒心,但决定再问一句保险:“包括黑天鹅在内吗?”

墨翊没有顾影自怜的习惯:“包括黑天鹅在内。”

洪白雁把嘴巴埋在墨翊的袖子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闷闷地,忐忑又坚定地指出,“在我们这里,梳理羽毛可是求偶的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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