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晚上,里维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将要接受王位这件事。
诺顿早已在门口等待着他,身后是一辆马车。
“诺顿陛下……”
“去掉‘陛下’。”
“嗯……诺顿先生?”
“去掉‘先生’。”
“诺,诺顿?”
“这就对了嘛。快上车吧。”
诺顿和里维乘上马车。即使是与国王同乘一辆马车这种事情,放在之前里维也是不敢想象的,更何况自己还成为了国王的候选人。
马车出发了,在不是很平坦的路面上一颠一颠。
“你还在纠结这件事吗?”
“嗯,无论如何,这也太随意了吧?”
“你的父母应该是在歌弗伦城里面开旅馆的吧?”
为什么提出话题的是他,转移话题的也是他?
不过谈论起父母,一片本该被遗忘的阴霾又在里维心中显现。
里维的父母从小就教育他要去当兵,似乎他们十分渴望孩子死在战场上。15岁那年,里维和他的弟弟就被父母送到了军校。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们如父母的愿进入了军队。某天,他的弟弟在一次剿灭叛乱残党的任务中牺牲了,当他抱着锦旗回到家门口时,他永远忘不了那时父母的眼神:望向锦旗的欣喜,和觉得他不争气的失落。
他崩溃了。
他开始在军队中浑浑噩噩的活着,逃避生活,逃避父母。
如此讽刺,他逃避父母的居所居然是父母所希望他待的地方。
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鼓起勇气,申报了退伍,决定直面生活。
可是,申请被退回了。
然后,战争开始了。
“杀了我吧。”他对自己说。
他不愿再回到那座回忆中的痛苦之城,充斥着窒息感的家庭。
“我不要见他们!绝对不要!”
“怎么了?”与此同时,诺顿在心中嘀咕道:你都已经父母双全了,还渴求什么?
“……没什么。”里维将头转向一边,看着车外向后闪过的风景。
诺顿略微抬起头,用眼睛斜视着里维。
马车出了城,在乡间的小路上颠簸。
一栋栋房子闪过,时而有人站在路旁观望,想要看看这位新国王长什么样。
时间在车轮下被碾过,他们进了歌弗伦城。
歌弗伦城是一座大型的工业城,距离初号要塞较近,诺顿打算将这里作为临时都城。
马车奔驰在城中的街道上,路旁有许多人围观,有些人还行起了标准的凯列礼。
“等会儿再去指挥部吧,先找好旅馆。”诺顿对车夫说道。
“陛下,去哪一家?”车夫殷勤地问道。
“罗塞旅馆。”
诺顿所说那四个字像冰冷的子弹一样射进了里维的胸膛。
“等……”里维才说出了一个音节,就把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要逃避?
我现在,我现在可是,国王的候选人啊!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们?
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将成为我的子民啊!
当然,如果他们活得到那一天的话……
在想到最后一句话时,里维自己都打了一个冷战,但他也不确定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我的未来,不再由他们束缚了!
想到这儿,里维无比感激诺顿,而且他自己还不用找借口去见他的父母了。
一定,一定要断绝关系!
马车停了下来,诺顿和里维走下了车,面前就是罗塞旅馆。
似乎旅馆主人根本没有想到皇室马车会停在这,开门的动作非常急切。
开门的是一位身形有点微胖的男士。
“您好!国王陛下!”男士正准备行礼,被诺顿拒绝了。
“请问国王陛下来鄙店……”很显然,那位男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里维。
“里……里维!?你……你难道?”
男士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伸出双手激动地向里维走去。
“太好了!你真是我们的……”正当男士的双手要触碰到里维的手臂时,里维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这次父子相见,不怎么愉快啊。
三个人同时僵在了原地,聆听着静默的回音。
与此同时,女主人快步走了出来,看见了诺顿,正准备行礼,又被诺顿挥手拒绝了。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站在外面还怪冷的,你们不觉得吗?”诺顿打破了僵局。
里维弟弟的锦旗挂在了一楼最显眼的位置,让里维感到十分恶心。
诺顿和男士在是否付钱这件事上推辞了很久,最后还是以诺顿强硬的态度让男士收下了钱。
更恶心了。
诺顿交完钱,就打算直接上楼,给足里维与父母交流的空间。可是里维直接跟着诺顿上了楼。
我根本不想见他们。
诺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由于罗塞旅馆规模并不小,因此房间也很舒适。
其实就算旅馆规模小,那也只会是最舒适的房间。
服务员将他们的行李搬了上来,相当标准的鞠了一躬,还询问诺顿是否要再清理一次房间,被诺顿拒绝了。
诺顿关上门,看向了里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里维长吐一口气,将自己所受到的压迫娓娓道来。
诺顿听完,习惯性的摸了摸嘴唇,然后抬起头,正视着里维:“里维,记住了,如果想要成为国王,你需要掌握很多。现在,我要教你第一课。”
“首先,你觉得一个国家最需要什么样的人?”
他每次都是这样,说话时总能让人猝不及防。
“没关系,这个问题不一定需要回答。由我来告诉你吧,是‘愚昧’的人。”
“国家需要团结,人民需要团结,因此才有了信仰,因此才有了宗教。”
“而最容易相信‘神’的人,只有‘愚昧’的人啊。”
“‘神’只是一个代名词,其可以代指任何让人信仰的事物。自由、希望、来自他人的认可,都可以。”
“当人追逐某样事物时,他的力量将变得无比强大。”
“而当人追逐荣耀时,他的力量便可为我们所用。”
追逐荣耀,是吗?
我的父母,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可怕啊?
“‘愚昧’的人只会在意他们所追逐的东西,他们没有大众意义上的道德,只有由自己所定义的底线。”
“很可悲,你是这场风波中的一个牺牲品,我向你道歉。”
风波?所以,这一切,是由你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