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湘。”赵莉犹豫着坐到女孩身边：“是黄哥吗？”她知道书湘高中那三年经历了很多事情，大多都和那个“黄哥”有关。发布这段视频的人，不知是不是那个“黄哥”。
“黄哥？”听到熟悉的名称，段书湘猛然有点恍惚，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想起那双漠然的眼睛，她倒宁愿是黄鸣明散发出的谣言，起码也比现在这样没有联系的好。
……
手术室外，随着红灯灭掉，医生疲惫地摘到口罩从里面走出，段书湘连忙赶过去：“医生我哥他没事吧？”
医生脸色凝重，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虑，只是平静又略显冷漠地讲道：“患者脑部损伤严重，要做好他暂时不会苏醒的打算。”
不会苏醒？听到这四个字段书湘身体瞬间僵住，眼眶湿润却没有落下泪滴：“那……那就是说还有苏醒的可能，对吧？”女孩强颜欢笑地稳住身形。
医生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不免还是有些同情，安慰般地点了点头：“对，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推论，说不定这个人明天就会醒。”
吴桂兰心疼地揽住孙女，段书湘不想奶奶担心，连忙摸了把脸：“好了，奶奶，我们没事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睡什么睡！”吴桂兰看着懂事的孙女，夸也不是，骂也不是。她知道孙女和里面那个男孩有牵扯，但终究是个外人，何苦这般劳心伤神？
“那个男孩的事情以后你不准管！”吴桂兰恶狠狠地敲了一下拐杖：“我会请专门的护工为他护理，你就安心去高中，也不准再回黄家！”
“不行！”段书湘脱口而出，一把扯住奶奶的胳膊：“我不能不管他，他是我……”一瞬间，段书湘心间像是被扎进了一根银针一样，眼泪溢满整个眼眶，段书湘犹豫地放下手，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失落地低头盯着地面。
一滴接一滴的眼泪砸到光洁的地板上，段书湘耳边忽然再次响起黄鸣明的声音：“你知道我妈去世前住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吗？
是哪里啊？就是这个医院的二十三层。
如今，阴差阳错，他也来到了这个医院的二十三层。
他当时尚且能够光明正大的陪在妈妈身边，那她呢？她有什么身份？刚认识不到一年，一个毫无意义的继妹的身份吗？
“奶奶……”段书湘声音哽咽，明白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有些害怕地喘了一口气，然而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语气格外坚定：“他是我……哥哥啊，我想陪在他身边。”
“你糊涂！”吴桂兰听见段书湘的话，瞬间明白了她对黄鸣明为什么那么在意，一把举起拐杖朝段书湘重重砸去：“不行！你不行！你敢跟他呆在一起试试！你要是留下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奶奶！”
“为什么不行！”段书湘跪在地上，一瞬间想了很远的事，要是哥哥一辈子不醒，她就一辈子陪在他身边。要是他醒了，她就再也不要离开他。
她抬头看向奶奶，眼里带着决绝和不舍，勇气在这一瞬间无限放大，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心里面不再有段家，不再有妈妈，不再有学习，只剩下那个一身鲜血的少年。
“我得留在他身边……他，他需要我的，奶奶……”段书湘挽留般朝奶奶伸出手，然而却被她重重地甩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桂兰扔掉拐杖，一把攥住段书湘的肩膀：“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敢对他有那种想法？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女往火坑里面跳啊。”
“我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妹。”段书湘眼泪不停地往下坠，直起身子跪到奶奶面前：“我求求你救救他，他们家很穷的，他爸爸肯定不愿意出钱给他住院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吴桂兰听着孙女的话瞬间像是坠入冰窖，她僵住脸，沉默地松开段书湘的肩膀，推开她扯着自己衣角的手，语气格外失望和冰冷：“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老人浑浊的眼睛眼神犀利，带着勘破一切的气势撕开了少女最后一层防线。
段书湘崩溃大哭，两道大力撕扯着她的心，她疼的四肢都在颤抖，一边是关系刚刚和缓的奶奶，一边是她孤独中唯一的依靠。
不是留不留下的问题，是能不能在一起的问题。
他和她，身份隔着层层的世俗枷锁。
光是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都这般艰难，那以后呢？她和他又该何去何从？
“我不是非要留在他身边……”段书湘失魂落魄地看着左手，那是他们血肉交融的地方。
“我也觉得奇怪，我也不甘心就这样把心拱手让人……可我就是，走不掉。”段书湘握紧左手，过了许久才接着说了下去。
“一年时间好短，可是比我过去许多年都要难熬，过年的时候，我每天都心惊胆战，我太久没跟妈妈在一起了，我总是惹她不开心。”
“妈妈和黄叔叔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和我讲话，我一个人去学校，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我就是太孤独了，所以我想呆在他身边。可是呆在他身边和呆在奶奶身边又不一样，呆在他身边，我会生气，会难过，会心酸，也会莫名其妙地开心。”
“奶奶，再让我陪他一段时间吧。”段书湘话音刚落，眼前的遮挡就消失了，吴桂兰一声不吭，丢下一张卡就大步离去。
段书湘瞬间所有心力被抽光，她无力地蜷缩到地面上，死死地攥住了那张卡，那是哥哥的命，有了这张卡，哥哥说不定就能撑到醒过来那一天了。
可是……
“奶奶！”段书湘意识到什么，疯了一样冲向电梯，电梯早已关上，楼层不断下降，一瞬间，从离婚那日起积攒的委屈瞬间爆发，她嘶吼得拍着电梯门：“你们为什么总是在逼我！为什么总是逼我做选择！”
……
回忆戛然而止，段书湘坐在赵莉的沙发上，脸窝在腿上不自觉哽咽起来，肩膀颤抖：“赵莉，你有非要做选择的时候吗？”
少女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赵莉看着脆弱的段书湘，整个人都跟着她的情绪紧张起来，她扶住书湘的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谢谢你。”段书湘再也忍不住，委屈地躺进她的怀抱：“真的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我，一直愿意拥抱我。
“我总觉得，我的人生总是在做单选题，而且每一道单选题，都选不到正确的答案。”段书湘闭上眼睛：“或许我早就应该在我爸妈离婚那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哪个时候开始，我就永远也选不到正确的答案了。”
“我知道我该恨我爸爸，可有的时候，我就是想要他们两个一起留在我身边，可是妈妈和他势同水火，靠近他就是伤害妈妈。”
“我知道我不应该留在黄鸣明身边，可我还是割舍不掉，我不愿意欺骗自己，更不愿意欺骗奶奶。可是，就连这道单选题，我也选错了答案。”
赵莉纵然不明白段书湘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依旧满是心疼：“不要这样说，书湘，你很棒，你那么厉害，学习那么好，唱歌也这么厉害，以后喜欢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的。“
赵莉正想接着说下去，一道急促的铃声就将寂静的夜彻底撕碎，她看着来电显示，赶紧恭敬地接住：“喂，曹特助。”
“让段书湘接电话。”男人平静冷硬地声音从那边传来，赵莉愣了两三秒，反应过来后瞬间欣喜若狂，小声地拉起段书湘：“我们有救了！”她赶紧把手机塞进段书湘手里，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段书湘刚拿着手机，那人就再度开口，语气越发嘲讽：“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的黑料，何须我再费心准备。”
是周承宴，听见他的声音，段书湘麻木地彻底认清现实，她自暴自弃地讲到：“是啊，所以用我来铺路再合适不过了。”
话音刚落，她毅然决然地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到一旁。
“段书湘！“赵莉生气地拧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清醒一点！那可是大老板，他打电话来肯定是专门来安慰你，给你撤黑料的啊！”
“疼死了！”段书湘精致的五官紧皱到一起：“周承宴他才不会那么好心！他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被气哭！”
“大老板肯定不会那么狠心的，你说到底也是他未婚妻啊！”赵莉赶紧趴过去捡起手机：“你快再打回去，好好道个歉！”
“我才不要，他不仅不喜欢我，他喜欢的还是段画意！”段书湘有些硬气地推开手机：“我就是被骂死，也不要求他们！”
“那倒也是。”赵莉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放到一边，凑到段书湘面前：“不过，你真的不介意被骂啊？”
段书湘眨了眨眼，有些没底气地讲到：“肯定还是会介意啊，但是……”她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接着讲到：“我被骂的越狠，周承宴转给我妈的医药费越多，这么想想，也就没有那么介意了。”
赵莉看着段书湘没心没肺的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地环起双臂：“行吧”寂静在出租屋里传开，想到什么，赵莉拿起遥控器：“要不我们看个刺激的……”
林肯车内，诡异的低气压不断扩散，曹仕良拿着手机忐忑不安：“周总，书湘小姐把电话挂了……”
“……”周承宴冷着脸瞥了那人一眼，就好像在说自己眼不瞎一样。曹仕良吓得赶紧收起手机，接着开始找发布视频的人究竟是谁。
“找到之后买断所有视频。”周承宴若有所思地敲着手指，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总感觉那人像是刚哭过一样，是因为视频吗？
“黑料你觉得过分吗？”周承宴疑惑的声音猛然从身边传来，曹仕良一愣：“啊？”
周承宴看着呆愣的特助，有些无语地侧过头：“下周先找个人代替你，你去再培训一周再回来。”
“哦。”曹仕良跟缩头乌龟一样低着头，接着寻找起来，忽然，IP锁定，一个照片之后，那个人的所有资料弹了出来。
“周总，有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