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安抚周莹的手一顿，略微有些尴尬。

因为在周家没出事之前，王羲之和周莹的关系极好，可以称得上亲密，形影不离，打打闹闹的，算是长辈们看着长大的欢喜冤家。

周莹的性格讨巧，与她的关系极近，每次来看她的儿媳妇周氏，总不忘向她带礼问安。

久而久之相处久了，她便瞧出了小姑娘的意思——看上了王羲之。

虽然她嘴上没有承认过，但也确实把小姑娘当成未来的儿媳妇。

二人的婚事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等周莹及笄，两家商量好婚事，便皆大欢喜。

但坏就坏在周莹还未及笄，周家便出了变故，散的散，死的死，一大家子支离破碎。

而周莹呢不知去向，寻了许久都没找到。

王羲之再过一两年就要弱冠了，官职没有，妻子也没有。

王母真心喜欢周莹，但再多的喜欢也不可能超过自己的儿子，她承认她的心始终是偏的。

周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也不可能因为她而耽误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吧。

于是，王母开始头疼王羲之的婚事。

幸好又出现了另一个好姑娘郗璿。

本以为婚也定下来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谁知这个时候，周莹又冒了出来。

看样子是一心奔着自家儿子去的，而自家的愣木头还一点儿也没发觉。

要是周莹是个执着的，要强不服输的，依王羲之负责人的性格。婚姻之事恐又生波折。

王母头疼，沉默了两秒。

这时王羲之站了出来，拉着郗璿，看着郗璿的样子满脸都是喜悦，介绍道：“莹妹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郗将军的女儿郗姑娘，我们不久前定的亲。”

郗璿微笑：“周姑娘好。”

“姐姐好，姐姐与逸少哥哥相处的时间应该不长吧。”见两人相亲相爱，毫无间隙的样子，周莹内心的酸水汩汩往上直冒，压下去的尖酸又抑制不住地占据了上风。

“我和逸少哥哥青梅竹马，若是姐姐有不了解的，大可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的敌对明晃晃的，再明显不过。

郗璿以前常听人提及王羲之和周莹的过往，说要不是周家出事，俩人早成了令人艳羡的一对郎才女貌了。

郗璿保持微笑，尽管外表柔和，但骨子里藏着一股倔强，眼神不退让地注视着周莹。

而与此同时，迟顿的王羲之也觉察了气氛的微妙，也觉察周莹今日的一反常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王母悄悄捅了捅他，并用眼神示意。

沉默了几秒，几名女子不约而同看相他。

王羲之：“……”

他硬着头皮道：“莹妹妹放心，我还在呢，你嫂子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莹妹妹不必操心。你若是有困难，璿儿也会尽量帮你的。”

周莹：“……”

王母松了口气。

郗璿挽住了王羲之的手，点了点头，“是呀，我和逸少都会帮你的，莹妹妹尽管开口。”

周莹只觉得刺目，再次肯定，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跟几人匆匆道了别，往山下而去。

王母不放心她，也陪着下去了。

在竹坡观逗留了一天，累了，也疲惫了，不少人相携下山。风凉凉的，太阳的光辉也镀上一层金色，招手向人道别。

王羲之和郗璿也随着人群，慢悠悠往下晃。

王羲之道：“莹妹妹突然出现，她家逢变故，性格难免偏激，你别放在心上。”

郗璿驻足，眼神认真地看着他，道：“你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吗？”

王羲之一头雾水：“她……有什么意思啊？”

他的眼神清澈，懵懂，的确不像是装不懂的意思，郗璿叹了口气，道：“算了。”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有些人天生对艺术怀有很高的执着力和敏感性，却迟顿地不明白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微妙。

非要旁人说得一清二楚，他才会陡然醒悟。

对于这些人，蒙在鼓里是最好的，点破了反而会扰乱了他的心。

所以，郗璿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但……她更在乎另外一件事，问道：“若在我和你莹妹妹中间选一个，你会选哪一个？”

王羲之抓耳挠腮，头疼道：“你是我携手一生的人，她是我的妹妹……两人都很重要，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郗璿强硬道：“必须选。”

她明显有些不高兴，王羲之也不知道怎么哄，因为他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明明一天都挺好的，怎么好不容易碰上了许久未见的周莹，所有的事情又朝着一团糟的方向发展了呢？

他看向一旁的丫鬟任雨，她整个人非常着急，恨不得张牙舞爪起来，用眼神疯狂暗示。

但王羲之不懂，想了半天仍没有结论，人群一个个从他们身边而过。

最终，郗璿道：“你好好想吧，我先走了。若是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我，若是……”

话没说完，大跨步走了。

风簌簌而动，徒留王羲之苍凉地站在原地，仍不懂自己又怎么惹郗璿生气了。

郗璿走到了门口，却被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道士拦住了去路，他道：“哎哎哎，这位姑娘，有位夫人给你求了个姻缘签。说好的，求完之后，带着你来解，但我都等半天了。因果还未了，请听我说两句。”

任雨：“这位道长，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没求过签。”

道士：“我没找错，是一位夫人来求的，还把生辰八字给了我，你看就是这个。”

说着把八字露了出来，郗璿一顿，因为上面排列的，正是她与王羲之的八字。

可能是王母偷偷替他们求的。

郗璿也好奇，她与王羲之缘分到底如何，于是道：“道长，你说。”

道士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花白胡子，道：“此造二人，尤其这位男子，八字甚好，阴阳平衡，燥湿平衡，命格清贵，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而这名女子，贤良有貌，嫁贵夫，得贵子，是个旺子旺夫的八字。

“单独来看，二人都很好，若是相结，前期必然会有一些波折，甚至可能失之交臂，有缘而无分……”

话未说完，郗璿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手捏得紧紧的，隐隐发白。

原本她还能确定两人一定能走到最后，但听了道士的话，她又不确定了。

任雨打断道：“胡说八道，你到底会不会看呢。走，小姐我们走，这种事哪是江湖骗子说得准的。”

拉着郗璿就走了，走得飞快，像是逃命。

道士：“……”

嘿！

他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道士十分郁闷，这种事情不是讲究先抑后扬吗？

他还没说，两人相互旺对方，是少见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子孙成群。一方的成就建立在另一方付出的基础上，相互成就，彼此名扬四海。

道士叹气。

好吧，这也是命。

了了因果，就没他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