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开着车，利用灯光和轰鸣声把丧尸引了过来，围着井字楼转着，把那群丧尸全都聚集在侦查员周围。

摩托车速度丝毫不减地向着侦查员撞过去，侦查员们只能一边躲避着车流，一边躲避着那群不怕死的丧尸，还得抓准机会进行反击。

突然，其中一个摩托车驾驶者停了下来，从挂在车身旁的挂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噌一下点起。火焰在他手中燃起，他用力一掷，火种落楼房之下堆放的那团杂物上，很快，火带着浓烟蔓延而起。

李大海一棍子将那团燃烧的杂物打散，火星飞溅。火还没熄灭，他看见那群人将一团团火往他们这丢来，火飞进了楼道前、飞到了门窗旁、点燃了门前堆放着的桌椅、花篮……黑色的烟雾一圈圈往上翻滚，欲燃愈烈。

侦查员们见状，有人退离战场迅速回到了房前进行灭火。

眼瞧着火势越来越大，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原本围着楼房乱窜的人群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样，开始有序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退开。

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出，直直扎入一人的后背，箭矢力道之大，直接没入皮肉过半。那人吃疼地叫了一声，车头一歪，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金满快速往袖箭里装入一支新的箭矢，箭头指向另一个人。

眼看着又一个队友倒下，原本还想回去接应队友的人一咬牙，将油门加到最大，冲出了侦查员的包围。

金满还在瞄准那些远去的身影，突然，她眼旁一花，只见杨华枝将锁扣扣在天台的围栏上，双手扣紧绳索，从天台一跃而下。

“呜——”又一道机车的响声从身后传来，众人正要回击，却见这个人一个漂亮的压弯，将车刹停在楼下。

“副队？”李小山看着那个身影回过神来，“你去哪搞到了这台车？”

“借的。”唐煜言简意赅地说道。

借？问谁借？问丧尸？问原住民？还是问那群进化神教的人？

李小山瞪大了眼，只见唐煜在队伍频道内发了一个定位，他就知道了唐煜的言下之意。

“那里有很多车，都能用，但是没有汽油，记得带上。”他说着，察觉到身后座椅一沉。

杨华枝翻身坐在后座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

他踩下脚踏，摩托车向前冲去。

街道上是满地的丧尸尸体，酸臭腐烂的味道混杂在木炭燃烧的焦臭味中。笔直的车灯是刺入黑暗的剑，他们将速度加到最大，穿过小巷，闯进大道。

不远处的空中，飞行器上红光跳动，向着一个方向疾掠而去。

“他们很聪明，跑的方向各不相同，”杨华枝说道，“三百米后左转。其他的人不管，我们只找那个熟人。”

那个栗色长卷发的女人特征极其明显，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勘州碰见的那个人就是她。只要把那个人抓起来，他们就能从她口中挖出大量关于勘州、西临还有进化神教的信息。

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尾巴，她扭转车头，钻进了小巷子里，试图靠着自己对西临地形的熟悉度甩掉身后的跟屁虫。只可惜杨华枝的飞行器死死跟在她身后，紧盯着她不放。

唐煜的车技张狂却又稳当，车的速度一点也不减，但在每一个急转弯的巷口处都能准确压线漂移而过。

杨华枝为了能够准确操控飞行器的方向，一手按在头盔上，一手抱紧了唐煜的腰。夜风凌冽，但他的身体挡在前头，将迎面撞来的风挡了大半。

加大马力的摩托车强势冲上了一层层阶梯，抄着近路，在平台上一跃而下，撞向那台红色的摩托车。

车灯一闪，那人紧急侧闪，堪堪从一旁躲了过去。卷发女人的车技要比唐煜逊色几分，但她的摩托车配置要远高过唐煜身下那台，因此两者的速度不相上下，局势尤其焦灼。

卷发女人一甩头，驱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杨华枝从高处往下看，意识到她要前往的方向正是环山大道。她要离开西临。

车辆拐过小巷，冲进宽敞的大道，两侧的楼房逐渐褪去，四面是巍峨的高山，融进夜色中，像是巨兽张开的巨口。

风吹起女人的长卷发，她压低身体，用最快的速度向远处冲去。再往前一些，那便是环山大道，过了环山大道，进入了树林，有了那些参天大树的掩盖，即便是飞行器，也再也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嘭——”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飞速旋转着划破空气，穿透她的轮胎。错愕之下，她回过神来想要强行稳住身下的摩托车，但那一瞬间偏离的手感已经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侧倒的摩托车狠狠擦了出去，带起一连串火花，狠狠撞上了环山大道的围墙。她摔倒在地上，身体擦过地面，不停翻滚着，粗粝的地面磨破她的机车服，磨破她的皮肉，擦出一条深色的红痕。

摩托车撞上围墙以后，发出一声巨响，火光带着热浪向外推开，火舌冲天而起。

唐煜将车刹停在女人跟前，一把将她拎起来，横放在身前的空位上。眼前的女人无力地垂着手，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我们先带她回去。”唐煜看着不远处还在燃着熊熊烈火的摩托车，调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回去。

身后的摩托车燃烧着，或许是油箱外泄，再次引发了爆炸，响声震耳欲聋。

杨华枝的手收了回去，重新按在摩托车两侧的铁条上。她的手心微微发潮，在她的挎包里，枪管还带着余温。

唐煜没想到她会开枪，就连杨华枝自己也没有想到。

或许是看着目标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脱离她的可控范围，她下意识从挎包里拿出当时唐煜给她的那把枪，射中了卷发女人身下摩托车的车胎。她想让车停下来，但没有想过，只是一个爆胎，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若是女人当时没有跳车，或许她会跟着那辆车一起撞上墙壁，当场毙命。如果她倒下的位置离那辆车再近一些，或许她会卷入那场爆炸，被爆炸和火焰烧成黑炭。

她在反思，为什么自己当时会不顾那个女人的安全也要出手。

一个丧尸的死，能让她觉得心痛。

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命，她却不在乎。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冷漠。在她眼里没有人和丧尸的区别，只有好和坏的区别。

眼前的女人做过不少坏事，属于邪恶的一派，她的存在可能会威胁到更多的人的安全。她早晚得死，为什么不能死在她手上。她要杀她，就是在惩奸除恶。

杨华枝紧皱眉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旁低语着：“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早就恢复和平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坏事发生。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全部除掉。”

她抬起手，掐住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脑子里的道德在告诉她，这样不行，不可以这样想。所有人都有人权，如果他们做错了，法律会制裁他们，而不是让她亲自动手。

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

“不抓着我吗？”唐煜的声音突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察觉到她抬起头，唐煜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加速了。”

飞行器已经开启了自动遣返模式，会顺着来时的轨道自动回到井字楼的天台，她不需要腾出一只手去操控飞行器的方向，现在她两只手都抓着摩托车旁的铁框，不管是加速还是颠簸都不会让她掉下去。

杨华枝伸长双臂，环抱着唐煜的腰：“那就加速吧。”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发动机的声音加大，在街道间回荡着，一辆车加速穿过了黑暗。

金满点起来灯，挂在腾出的空房间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子，照亮了房间里两个脸色惨白的人。

他们的衣服早就被扒拉下来，后背上扎进的箭头被徐真真挖出，伤口处上了药，但箭头埋得太深，处理起来耗费了不少时间。沙发旁的地上全是沾了血的破布，把这堆东西丢出去，估计也能吸引来不少嗜血的丧尸。

把沾了丧尸血的作战服消毒处理完毕以后，陈佳佳推开门走进这个临时建成的医疗室，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人还活着吗？”

“活着，还是清醒的。”徐真真将他们的伤口包扎好，再替他们将衣服重新盖好。

陈佳佳不太放心地说道：“刚刚他们倒下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片丧尸尸体，他们伤口暴露在外头，丧尸病毒也飘在空中，会有感染的风险吗？”

徐真真沉思了一会儿：“大概30%的概率会被感染。他们现在正在发热，但他们的发热可能是因为箭伤，不一定是因为感染。”

陈佳佳看了一眼一旁的金满。看着他的眼神，金满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耸了耸肩膀，把手臂上装着的袖箭摘了下来，啪一下放在桌面上，一副上缴的模样。

但这一次陈佳佳没有说她，也没有拿走她的袖箭，只是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趁他们还清醒着，赶紧问话吧。”

他看向斜躺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两个人没有理会他，只是闭着眼，呼吸带着热气。

“你们和进化神教有什么关系？”陈佳佳走了过去，抬手按在其中一个人包扎起来的箭伤伤口处。

被按中伤口的人脸上唰一下变得更白了，冷汗从额头沁出，伤口处的绷带透出一点红色。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扯起嘴角，朝他骂了一句脏话，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陈佳佳正要下狠手，门外传来摩托车的响声，他回头看去，金满正好开了门。唐煜从门外走了进来，臂弯里抱着另一个人，带着一股血腥味。

他把人交给了徐真真。

金满见只有他一个人，向他身后看去：“杨华枝呢？”

“在后面。”

他刚说完，杨华枝便推门走了进来。

“杨华枝？”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陈佳佳手下原本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的人在此时像是活过来一样，视线紧紧盯着门口的人。因为高热和缺水，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但她的目光实质得像刀一样。

她又重复了一句：“杨华枝？”

杨华枝看着那个人，她的脸色很白，嘴唇却透露着一股舔过血般的紫红。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糊作一团粘在脸上，这是一张熟悉但又陌生的脸。

“F区的杨华枝？”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但她却自顾地说道：“能有多少杨华枝？不对，只可能有那一个杨华枝。”

“就是你吧。”那个人的眼睛紧紧粘在杨华枝身上，紧紧盯着她胸口处的狼图腾。

她突然歪嘴一笑：“杨华枝，你凭什么能进侦查局啊？你凭什么？靠着出卖我们吗？”

听见她的话，在场的人意识到了不对，他们的脸色逐渐难看，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杨华枝的身上。

杨华枝看着她，没有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她身后是门外无边的夜色，没有一丝光。

那个女人笑着，仿佛是毒蛇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背叛我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