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贵妃和皇后,芸昭仪只得隐没人群里,她的级别还不够格在太后身边。
太后难得高兴,由着她们闹。
宋檩知她在等自己,特地放慢了步子,任由后面的人上前,才到芸昭仪身侧,跟她同行。
“昭仪怎么不去前面?”她故作惊讶地看向芸昭仪,眯笑着眼睛里却带着了然。
芸昭仪看了眼瞿昙,见他也不管管,由着秦王妃胡闹,捂嘴轻笑,“秦王妃不是也没去吗?”
“太后身边又不缺人伺候,我若去了,倒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跟秦王妃这样直爽性子的人说话比较舒服。”
“王爷不介意吧?”她说完话,还不忘询问一句站在宋檩身边的男人,眸子里的打趣意味很明显。
瞿昙嘴角微扬,十分捧场道:“本王也深有感触。”
宋檩翻了个大白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件小玩意,塞到芸昭仪手里,“虽然今日是太后生辰,但我知道,芸昭仪也是今日生辰,生辰快乐。”
芸昭仪有一瞬间的怔愣,上次过生辰是什么时候,她都要记不住了。
自打入宫,得知自己和太后同一天生辰,便知不能抢了太后的气运,再没有过生辰。今日若不是被她提起,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芸昭仪看着手里的玉镯子,生出感慨,“阿眠有心了,还知道为我准备一份礼物。”
宋檩握住她的手,顺势替她戴上,“太后可比不过芸昭仪在我心里的分量。”
“太后有那么多人为她祝寿,不缺我一个。但芸昭仪不一样。”
芸昭仪越发觉得她讨人喜爱,虽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被宋檩这样的人利用,她甘之如饴。
“这对镯子我很喜欢,就收下了。”
“这本就是送给昭仪的,娘娘能喜欢,是我的荣幸。”宋檩笑嘻嘻地说道。
不管芸昭仪怎么想,但送她这对镯子,是打心底里希望她开心,且不求回报的。
三人跟在人群后踏入御花园。男女分席而坐,宋檩被芸昭仪拉坐在身边。
没了瞿昙,两人的聊少了顾虑。
芸昭仪已经知晓她的想法,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并非毫无实现的可能,倒也还算淡定。
“你当真决定了?前因后果考虑清楚,若是决定了,我此番便会留下来。”芸昭仪坐在位子上,挺直了脊背,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宋檩也正了正身子,环顾过在场的人,郑重点头,“我知道这条路比较艰辛,也想过后果,但不试试总不甘心。”
“将来不管谁即位都不会让秦王府继续存在。已经没了一个国公府,我不能再让秦王府步这个后尘。”宋檩拿了颗枣子遮掩。
虽是大气凛然,但表情管理很到位,就连气息都没有发生变化。两人如同唠家常一样,表面毫无波澜。
芸昭仪喝完杯子里的果酒,做出了决定,“好,你既已决定,我便是赴汤蹈火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还有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芸昭仪看向她,眸子里透着亮光。
“太后若问起,我会如实说。”过不了太后那一关,她很难留在宫里。
宋檩眉头微皱,太后这个人她拿不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成为他们的阻碍,还是助推器。
“你不用担心太后,只要江山不易姓,太后就不会有任何动作。这些年我在她身边待着,也算是摸着了几分真骨,太后一直愧对秦王府和国公府。”
她既都这么说了,宋檩也不好再顾虑什么,往后自己小心些,再做一番打算罢了。
“太子和承王背后都有母族,五皇子得势更有利太后。”
太后搅进东海王府和陆家的事,还不是为了母家?但此计已行不通,做不了太子和陆家的主,联姻便微不足道。
太子和承王无论谁上位,都只会拼了命打压另一家,最后一家独大,绝不会让别的家族上位。
华承璟却不同,他没有强大的母族,此时拉他一把,将来或可博得一份从龙之功。
且他治军有方,赏罚分明,开创朝堂新局面也不是不可能。
“我明白了。”宋檩举起杯子。她不敢喝酒,便以茶水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给太后祝寿是一个重要环节,年迈的老皇帝由王公公搀着,颤颤巍巍下跪,众人皆跪下,在老皇帝的带领下齐声高呼。
宋檩以为此事过后便结束,哪知高潮之后更有高潮。
太子殿下终于为自己着想了一次,直接拉着宋姿求太后赐婚。
皇后被他气得血液上涌,若非身边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就要栽过去了。痛心疾首,真是她的好大儿,竟学会了逼宫!
老皇帝惺忪着双眼,看向跟前的两个年轻人。这是他亲自赐下的婚约,瞧着倒是般配。
太子在他面前提过几回完婚的想法,都被皇后找理由揭了过去,一直耗着,他也头疼。
既然太子敢在太后寿辰上当众提起,也算有点担当。了却一桩心事,往后皇后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一举两得。
“母后,太子觉得朕不关心他,已经不指望朕了,看来今天这个婚,还得要母后发话。”老皇帝笑眯眯看着太后,满是讨好的意思。
太后虽然回宫时间不长,但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宋家二姑娘姿和太子,以及宋檩之间的那些事情,躲不过她的耳朵。
鱼目和珍珠都分不清楚,空有一腔怯懦的胆识,坐坐太子之位就罢了,那个位子还是留给更有魄力的人。
太后摆了摆手,也算是全了自家孙儿的心思,直接给准了。不仅如此,她还亲口赏赐了宋姿一箱珠宝,以作补偿。
宋姿和侯氏受宠若惊。
皇后自知回天乏术,不得不接受现实。
宋檩觉得奇怪,扯了扯芸昭仪的袖子,凑上前问道:“我怎么听说早就定了日子,在春三月。”
芸昭仪附在她耳边低语,“皇后的敷衍之词。”
怪道她会在御花园苦口婆心地劝说太子,这下只怕气得不起。想到陆皇后觊觎她的嘴脸,宋檩就觉得解气。
然后,今日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太后似乎很享受这个做好人的样子,不仅把太子的婚事解决了,还顺带把芸昭仪安定了下来。
道是她多年陪伴自己,劳苦功高,做主提升位份,往后便是芸妃了。
宋檩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见她一脸惊讶,便猜着了太后的心思。
“太后,妾身还想多陪陪您,您怎么就……”文芸起身,一脸无措地看向太后,眼里藏着泪花。
她还没来得及跟太后说自己的想法,太后竟然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不得不警惕。
太后摆了摆手,“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哀家这老婆子照顾有加。但到底是圣上的妃子,哀家也不能总这么霸占着。”
皇上是个人精,一下子就能猜到太后的心思,这是想要他以后多多照拂。
太后刚替他解决完烦心事,老皇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提拔一个妃子于他无伤大雅。
他还要仰仗芸昭仪的药膳,自然不能出宫,还能卖太后一个人情,成人之美便是成己之美。
“母后说的是,今日起,芸昭仪就是芸妃了,赐居云霜宫。”
老皇帝发话,皇后自然不会反对。薛贵妃受宠时耀武扬威,不将她放在眼里。茹妃亦恃宠而骄,如今多了个芸妃,她倒要看看几人如何斗。
芸妃虽不及慕容茹素年轻,也比不得薛贵妃媚骨天成,但圣上显然更在意芸妃,她的手里捏着圣上命脉。
“恭喜圣上,恭喜芸妃,臣妾这叫让人收拾云霜宫。”她大方一些,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至于宠爱,都已经是皇后了,还需要那个做什么?只要掌握分寸,后宫之主永远是她。
作为局外人,宋檩将在场之人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
一如皇后的窃喜,一如薛贵妃难看的脸色,倒是慕容茹素没什么表情,坐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檩招过来一个宫女,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宫女很快离开,到慕容茹素身边。
似是有些意外,慕容茹素抬头望过来。宋檩歪头一笑,端起酒杯朝她敬了一下。
很快就有宫女过来,说茹妃请她一叙。
宋檩掷下酒杯,动静有点大,引得芸妃看过来,眼神询问她何事。
宋檩神秘一笑,“坐久了,我去活动一下筋骨。”
话落,她起身离开。
青骢马!枣骝马!我来啦!
走出御花园,宋檩寻了一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看到慕容茹素,眉眼轻挑,提着裙摆过去。
“茹妃可真叫人好找。”选了这么个黑不拉几的地方,是真担心被她发现。
慕容茹素并不理会她的揶揄。王兄传来的消息她已知晓,突然增加五万匹良马,她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传回王庭?
若放弃,王兄性命难保,他们兄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少了谁另一个都会成为弃子。
她攥紧袖中手,眸子紧紧锁在宋檩身上,“我若应你五万良驹,可能保我王兄安然回到王庭?”
在大昭的国土上,她的势力微乎其微,虽知人心易变,却也只能赌一把。
宋檩挑眉,奇怪她竟这么快就答应了,总觉得话里藏着深意。
“茹妃娘娘,我记得是五万良马,可不是五万良驹。”她笑着回看,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小马驹若死在运输途中算谁的?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难保到时候会滥竽充数,她找谁说理去?
“秦王妃放心,运送到大昭的马驹一定会过百日。”
“若要成年马匹,时间需得再宽裕些。”慕容茹素皱眉,亦是寸土皆争。
宋檩思量过后觉得目的达到,举起手掌,“五个月。”
慕容茹素略作思索,“成交!”
御花园一侧不起眼的拐角处,两个女子偷偷摸摸完成了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解决了大昭北境未来十年的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