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遭受过绑架,威胁,甚至更可怕的事情,然后伤痕累累的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弃在一个无人问津的漆黑巷子里
感受着伤口的疼痛,体内血液不断流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
为什么没人可以救救我?还是,为什么被绑架的人会是我?又或者是,害怕到大脑一片空白?
颜桐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但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年,在一个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没有害怕到跑掉
或许自己当年的包扎技术很烂,弄疼了她,或许因为自己的无知,会给后续医生的治疗造成一点小麻烦,但如果因为自己的勇敢,给予了对方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呢?
那是不是就给了她坚持活下去的动力?是不是就代表自己是在陪伴她?
颜桐靠坐在病床边,暖和的手轻轻敷在那依旧冰凉的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胸口,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对方带去一点点暖意,和一丝丝慰籍
病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睡的很安稳,是自己刚刚的那句回应起了作用吗?
如果一句“我陪你”,就能换来钟离请如此的岁月静好,那又何尝不可?
“钟离请?阿请?”,颜桐轻声地唤着,又觉隔得太远
便微微倾身,距离拉近了些,耳侧一缕发丝随之坠下,刚巧洒在了钟离请的颈间
颜桐垂眸,面露无辜,“我可没碰你啊,要怪也只能怪头发,是它动的手”
过了好一会,见人依旧没有动静,不满的撇了下嘴,片刻之后,挑了挑眉,眼中韵染着坏笑,身体压的更低了些,凑到她的耳边,嗓音温润软绵,“糖糖~”
“糖糖,你要再不醒过来,我可就,可就……”,颜桐视线上移,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话还没说完,脸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慌忙直起身子,起身跑到窗台边,双手捂着羞红的脸,愤愤的抱怨,“颜桐啊颜桐,你可真就这点出息了,不就想亲一下嘛,搞得跟没亲过似的!”
刚说完就发现了不对,连忙呸了一声,“啊呸,确实没有!”
还真是不成器,这亲一下都不敢,还怎么下定决心追啊,总不能一直暗恋吧?
两只手糊在脸上,揉捏了好一会,直到温度降下去这才停手
想了片刻,颜桐认真且严肃的摇了摇头,“我辈怎可有如此怯懦之人!朽矣,朽矣”
定了定心,又觉得应该给自己打打气,“我辈应自强不息,继前辈之绝学,做后辈之楷模,扬吾之威名也”,完了颜桐满意的点了点头,拳头握紧,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易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
我怎么没听出来,你背的是哪一篇?”
颜桐眼中的自信还有嘴角扬起的笑,连同握拳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手同时顿住,像是一个被瞬间冻结的冰雕一般,直挺挺的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
声音的来源似是有些疑惑怎么没了动静,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推荐你背一下大学,我个人很喜欢”
谁在说话???
颜桐眸光微动,犹如痴呆儿似的眨巴了两下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
又出幻觉了???不然咋会听到昏迷着的人在背文言文?
就在此刻,这个……嗯啊,反正就是恰到好处的,颜桐的肚子咕咕叫了两下,冰雕的身体也跟着融化
“嗐呀,我就说嘛,这一天天的”,颜桐一边摸着自己被饿扁的肚子,一边笑着道,“来的时候没吃饭,都饿出幻觉来了,朝夕这家伙,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让她带份饭上来”
“我手机,手机,手……”
嘴里嘟囔着,刚转过身,就瞥见了直挺挺坐在病床上的人影,而后继续找手机,嗯……应该是在羽绒服里
从椅子上拿起羽绒服,摸了摸,脸上露出欣喜,果然就在!
“吃什么呢……等等!”,颜桐举着手机的手一顿,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四下扫了一圈,当视线定格在床上的瞬间,“啪”,的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颜桐:“我艹!!!”
揉了揉自己的两只卡姿兰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又看了看,目光中露出火热,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那道人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
“啊,啊……啊”
钟离请眼神有些空洞,循声望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学我?”
“啊?”,颜桐疑惑
“你以前不是说我一个字总会拉的很长有点烦吗?”
“啊是,我是有说过,但我没说你烦啊,啊不是,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颜桐连连摆手,意图纠正,“我去,你真醒了??”一把抓住钟离请的双肩,摇晃个不停
为啥感觉今天说话有点烫嘴?哎这不重要!
直到现在,眼里装着的还是不可思议,她真不敢相信昏迷一个月的人,会在今天,说醒就醒!
“停,别晃,容易散架”
颜桐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总觉得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脑子里回响着刚开始的对话,什么易经,……啊对,大学!
“大学,大学,啊想起来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至于至善。接!”
“嗯?”
“嗯什么嗯,接,接不出来你就是幻觉!”,颜桐义正严辞,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钟离请嗓音有些沙哑的接道
颜桐: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钟离请: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颜桐:“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钟离请:“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颜桐:“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钟离请:“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颜桐眼露狡黠:“落下与孤鹜齐飞”
钟离请镇定自若:“秋水共长天一色”
颜桐挑眉,双手绕怀:“往事堪堪亦澜澜”
“朝夕怎么样了?”
“哈?”,颜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才走没多大会,咳嗽可能去看医生了吧”
钟离请听到朝夕没事,暗自松了口气,没有了心事,这才发觉嗓子干的有些疼,“能帮我倒杯水吗?”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钟离请正疑惑呢,身体就被揽着往前猛的一带,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你居然知道渴了,你真的醒了!”,紧紧的抱着钟离请的脖子,颜桐整个人都激动的无以复加
眼眶有些湿润的同时,连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一股好闻的清香扑入鼻间,钟离请被她的动作惊的一滞,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睛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颜桐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囔囔的声音中满是责怪,“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躺一年呢,大坏蛋!”
怀抱太过温暖,温暖到钟离请不舍得推开,甚至不自觉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试图想要这份温暖更久一些
颜桐感觉到自己腰部被轻微收紧的一瞬间,整个人一颤,身体僵在原地,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所以我就醒了。”
沙哑中带着丝温润的声线自耳边乍响,颜桐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停掉了一拍,红着脸把头深深的埋在了钟离请的颈间,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她的病号服上
她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不会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吧!
想了一下,颜桐立马否决掉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听到了,钟离请还会抱她?
幸好自己没做啥出格的事儿,怂这个字有时候不是怯懦的表现,它有时候还能救命!
给自己安了安心,颜桐小脸发红的把头埋低了一些,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此刻的画面好像被静止,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
良久
直到颜桐双腿打弯站的有些麻木,这才有些害羞的瓮声瓮气道: “注意你的手,还插着针呢不能大活动,我去给你倒杯温水,你等我一下”
“嗯……”,钟离请眼神闪烁了下,想要拒绝
“噗,你又开始了”,颜桐没好气的笑着打断
“不渴了,就是有些冷,可以不以……”
“可以!”,还没等人说完,颜桐挣脱了钟离请的怀抱,俩腿一抬跪坐在了床沿上,伸开双手,撑的大大的,“来吧”
“额,什么?”
“不是冷想要抱紧些嘛?我腿麻了,换个姿势,现在抱吧”
“我,我是想说,有些冷,可不可以拿件衣过来”
——此时画面未静止——
两分钟后……
我……她……啊!!!!!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飞船,我再问最后一遍!
如果没有我就要跳楼了!这是什么奇葩展开,小说都不敢写到这么尴尬的程度吧?
“啊哈哈……有,我,我去给你找哈”,颜桐一边说,一边伸腿往后退,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僵住了,生硬到她自己都能感觉的出,太假了!
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颜桐扫视了一圈,除了自己那件黄色羽绒服,还真没见到能套在身上的衣服
她可没忘这家伙有洁癖,不过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冻着啊,寒冬腊月的,又是大病初愈
“我羽绒服,你要不将就一下?不脏刚洗过的”,颜桐忙解释,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以证明自己也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我今天傍晚才穿出来的,在学校只能……”
“好”
“啊?”,颜桐又懵逼了?选择性洁癖又开始了?
哎呀不管了,反正能少点交流就少点,她可不想再继续这么尴尬下去了,她宁愿下去买饭去,不穿羽绒服也可以,她现在很需要冷静一下!
“呐,接着”,话了,衣服就扔了过去,三四米的距离不算远,所以颜桐扔的有些轻,钟离请伸手是一定可以接的到的
可问题就出在,她没接住
颜桐看着她条件反射伸出去的手,和落在床沿又滑下去的衣服,疑惑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