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班级吵的像菜市场
颜桐精神萎靡的进了教室,伸手在自己课桌上摸了摸,见没有灰尘,对前排正温习功课的季文斌说了声谢谢后,就开始整理书本
刚收拾完没多久,各科课代表开始排队收寒假作业,忙活好一阵子,终于能喘口气的颜桐拿了本书,垫着趴在了桌子上
季文斌扭头,盯着突然转性的颜桐,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不开心”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颜桐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这么明显吗”
“嗯”
“哦”
季文斌:“……”
“为什么?”
似乎是感觉垫一本书太低,颜桐又从桌兜里掏出两本摞在上面,这才觉得角度好了点,不用眼皮上翻着看人了
“没为什么”
季文斌面无表情的高冷脸万年一遇的染上丝疑惑,“你平时很活泼,一个寒假,为什么就变了?”
要放平时,他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颜桐肯定会惊讶,但今天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没事,等会儿就好了,季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季文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咖啡色包装上面满是英文的棒棒糖,递到了颜桐面前,“给”
颜桐:“?”
颜桐没接,身体坐直甚至还搬着凳子往后移了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她看到啥了,季文斌给她递糖!不是,他怎么还随身带着糖?
“你出了趟国,把自己出傻了?怎么性格都变了?季总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国外的,补你生日礼物,有一箱,太多只带了一根”,季文斌边说边撕包装,捏着糖纸重新递到了颜桐面前
颜桐讪讪接过,整理了一下他刚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从国外带了一箱糖,是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因为太多了,今天只带了一根?
把糖塞进嘴里,颜桐咂了下嘴,一股浓郁的可可香夹杂着牛奶味传入口腔,吃惯了一种糖,突然换口味,也倒是没觉得难吃,可能,两种糖味道差不多?
心里想着,颜桐礼貌的道了声谢,这还真没想到,季文斌百忙之中还会记得自己生日,“这次展出顺利吗?”
季文斌点头,“顺利,老师很认可我的作品”
“季总” ,颜桐一脸不知道怎么表述的表情,道:“我总感觉,你好像不大一样了,怎么出趟国,话都变多了”
季文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见季文斌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颜桐不厚道的暗松了口气,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冷脸看多了,这么突然,有点不习惯
试问一天说话不到百…啊不,五十个字的人,突然有一天话突然变多了,惊悚感有木有!
“为什么不开心”
“啊?”
话题又绕回来了,颜桐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叹了口气,趴回了桌子上,眼瞟向一旁空荡荡的课桌,“钟离请又,又,又失踪了”
“什么?”
“你没听错啊,就是钟离请请假了,一个月”,颜桐语气有着难以掩饰的哀怨,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似的,萎靡不振
“为什么”
“我打电话问朝夕了,她告诉我说她俩在国外护照弄丢了,当地补办流程很麻烦,至少需要一个月”,说完颜桐还小声补了一句,“信她个鬼”
这家伙一看就是没和钟离请串通好,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钟离请在国内这事儿,那天听朝夕在电话里有模有样的抱怨,要是她不知道真相,还真就信了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除了朝夕的电话还能打通外,差不多俩人一起消失了
钟离请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颜桐电话都打麻了,一天十几个,想着说不定就碰上她开机的时候了,可一连十几天,从初一凌晨五点不告而别之后,就再也没联系到过
“哪个国家?”,季文斌突然开口
“她说d国”
季文斌沉吟了下,“需要帮忙吗,我舅舅是d国外交官”
“咦?”,颜桐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用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季总,像你这样的小白花是搞不懂其中的复杂成分的”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们家还有走政治路线的,我还以为都是艺术家呢”
季文斌冷峻的脸刷一下阴沉了下来,没接话,把身体转了回去
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人的颜桐叼着棒棒糖,脑门上面冒出三个问号
见季文斌真的不理她了,颜桐下巴杵着书本,眼睛四处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视线落在杨雨纤奋笔疾书的背影上,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这货补作业都快补疯了吧,昨天一夜没睡,都在疯狂补寒假作业,估计现在黑眼圈都堪比大熊猫了,她一旁的吴思恒也没好到哪儿去,当了一个月的野人,回来照样被寒假作业折磨,俩人还真与这嘈杂的教室格格不入啊
约莫过了十分钟,王华按照开学第一天不上课的惯例来班里走了个过场,说了一通收收心啊,这学期过完就高三了之类的话,就走了
颜桐趴在桌子上,微眯着双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话说她这几天睡眠质量简直差的要命,虽然生物钟很准时,但扛不住醒得早,每次都是被梦惊醒的,最多的画面就是七岁那年的记忆
再次叹了口气,颜桐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枕着课本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想了太多东西,梦也跟着悄然而至
黑漆漆的夜空雾气笼罩,下着小雨,颜桐躲在垃圾桶后面,瑟缩的捂着自己嘴巴,漆黑潮湿的巷子里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是她半懂不懂的外地口音
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响,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桐动了动麻木的身体,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朝刚刚俩人说话的地方走
手电筒的亮光打在血人的身上,颜桐感觉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恐惧情绪,反而很焦急的从身后的书包里掏着什么
一卷纱布和一瓶碘伏从夹层里被拿出来,颜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抬起那只伤口深可见骨的胳膊,用碘伏仔细消毒,纱布一圈一圈缠在细小的胳膊上
包扎好胳膊,颜桐试着去唤她,“糖糖,醒一醒,我是颜桐,听得到吗”
躺在地上的血人很安静,没有一丝生气,手抚在她的心口处,没有跳动,颜桐慌了,顾不得其他,双手抱起血人,边跑边试着叫醒她,“糖糖,别死,不要死,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颜桐,颜桐!”
颜桐是从梦里被叫醒的,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了眼角的凉意和一阵阵的反胃
她这是哭了?
季文斌凝眉看着她,“醒了?”
颜桐拿起一旁的水杯,打开猛灌了几口,直到反胃的感觉逐渐消退这才闷闷道:“你叫我啊?怎么了”
浓重的鼻音证实自己刚刚应该确实哭了,颜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心里有些烦躁
该死的,就算醒了,也还是好难过,想哭
“你”,季文斌欲言又止
颜桐感觉,她现在仿佛快要被放大一万倍的悲伤情绪淹没了,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儿好心情,连带着语气都有些生硬,“你什么你,有事儿说事儿”
“你刚刚在哭,喊糖糖别死,去医院”
颜桐心里咯噔一下,望了望四周,见依旧闹腾的班级,暗自松了口气,应该声音不算太大
“对,我刚刚也听到了”,季文斌同桌转过头,肯定了季文斌的话
颜桐:“……”
靠!好丢人
颜桐吸了吸鼻子,讪笑两声,“我没事,你们忙你们的,那啥,我去个厕所”,不等人反应,颜桐就起身冲出了后门一路小跑到卫生间
洗手台前,颜桐盯着自己的大红眼眶,“这,这”
不然还是找个心理医生给自己看看吧,颜桐心里泛着挣扎,好半天才下定决心
如果自己还是一睡着就做噩梦,就去杨雨纤推荐的心理医生那儿瞧瞧,总不能自己把自己搞成神经衰弱啊
颜桐捂脸仰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太想钟离请了?
可为什么就梦到这么一个场景,而且梦里的自己像个心智不全的智障似的,都伤成那样了,还执着的缠着纱布,不知道送医院吗!
……
“我就躲在绿化带后面,看着他一直跟在妈妈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消音手枪,枪口指着妈妈,我当时很害怕,害怕妈妈会和爸爸一样,害怕她会离开我”
“我当时只有一种想法,杀了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胸口插着一把刀,已经没了气息,我的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血”
昏暗的房间里,钟离请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双眼赤红,叙述着那黑白色的经历,手腕因剧烈挣扎被金属固定环勒出道道红痕,磨破的皮肤往外渗着血
许久后,钟离请没了力气,眼底逐渐恢复清明,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江帆和沈清站在床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底深处察觉出了震惊,现下不过是本着一名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才没让俩人表情皲裂
“帆姐,帮我把固定环打开吧”
钟离请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江帆默不作声,动作有些僵硬的掏出钥匙,解开了固定双手的金属环,看着那双被磨出一道道血痕的手腕,不忍的撇开了头
钟离请缓缓坐起身,动了动手腕,接过钥匙,屈身去开脚腕上的金属环
“小请,你”,沈清保持着张嘴的姿势,不知道自己开口是想要问些什么
“那个男人是杀手,也是在逃通缉犯”,钟离请沉声给出了沈清想要的答案
“可……”,你杀人了啊
后面的话沈清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江帆拉了一下胳膊把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时候钟离请才多大,十五岁!在沈清的认知里,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摆在她面前的事实
沈清双眼微闭,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对我妈妈动手,我没选择”,钟离请声音淡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沈医生,我之前有提醒过,过程中会有一些事情,可能你们无法接受”,钟离请穿鞋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江帆见人走了,松口气的同时对着沈清的肩膀来了一下,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拍的一个哆嗦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要喜怒不形于色啊”
江帆一改平日的职业脸,指着沈清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是一个病人,她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是脑抽了,才把你拉过来辅助我,要不是你催眠技术过硬……”
“停停停!”
沈清被叨叨的脑仁疼,往关着的门那儿看了一眼,才小声道,“你不是好奇我和钟离请第一次见面那天,我的反应吗?”
画风转变的太快,江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声
“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一高门口,我开车看手机不小心撞到了人,被撞那人有些精神不正常的样子,也没让我负责,她朋友神神叨叨骂了我一顿,最后还给我转了一万块钱”
“好端端提这个……”,江帆脑子一转,“你说的那人不会就是小请吧?”
沈清重重点了下头,“钟离请颜值这么出色,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现在想想,那天钟离请的表现,嗯……就像丢了魂似的,好像这么描述不太对,就感觉当时她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戾气,和刚刚催眠状态下散发出的气息差不多,很窒息”
“解离症?!”,江帆瞪大眼睛,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你是说,她在被撞前后表现出的行为完全像两个人?”
沈清陷在那天的回忆里,没察觉到江帆的情绪,悠悠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有想过,不过接触两周下来,我反而觉得不像,她的表现更像是受到巨大刺激后的情绪失控”
江帆暗松了口气,没演变成精神分裂就好
想了想,江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被催眠后小请的情绪起伏太大了,这套方案如果继续,可能会对她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我怕这么刺激下去不但对她没帮助,反而适得其反,催生出第二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