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味兜头包裹住林悠然，心口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混沌的意识控制着身体，忍不住要往那方胸膛里钻，她哼哼唧唧地搂着，搂得紧紧的。

然后，在一片迷醉里，头顶响起一声细微的叹气声。

翌日。

闹钟把林悠然的灵魂拽醒，身体还是困顿的，她迷迷糊糊地要去摸手机，却摸到一块热热的软软的……什么？她睁眼，竟然看见了沈砚！

是在做梦吗？

不不不不。

靠。

她几乎从床上弹射起来，抱着被子跳到几米之外，虽然头发乱糟糟，但脸上的妆已经卸了，还不算是最狼狈。

至于沈砚，淡定地撑着脸看她，脸上是无可奈何，和无可奈何。

被子被抢走，身上冷飕飕的，他爬起来穿上外套，镇定得仿佛无事发生。

“你为什么会在这？”问完，林悠然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依稀有点印象。她醍醐灌顶，“你就是那个邻居？”

沈砚“嗯”了声，“我去给你做早餐。”

他朝门外走，林悠然裹着被子追出来，“我们不能在一起，难道你还没吸取教训吗？我们在一起，沈氏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沈砚不置可否，边朝厨房走去，边撸起衣袖，边回复：“我把公司事务交给爸妈和念念处理了，不会牵连沈氏。”

“你会受伤的！苏御出车祸、卢景辉被广告牌砸，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沈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伤，你明不明白？”说到后面，声音近乎咆哮。

沈砚打开冰箱，拿出鸡蛋，手上动作行云流水，“那只是过去，未来谁能说得准？”

“那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林悠然的笃定令沈砚愕然，顶着他的注视，林悠然心一横，道：“我之前没和你说，是不想撼动你的世界观，其实，其实，其实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小说！”

沈砚整个人定住。

林悠然再喊：“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我所成为的这个人，林依依，她就是天煞孤星，所有与她亲密的人都会不幸！她最终会因为伤害女主而入狱！”

“在这本书里，你是男主角，江浸月是女主角，我只是个女配角！”

“我原来以为我可以改变这一切，可其实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惊讶没有凝固多久，终是融化在沈砚清亮的双瞳里，他像是在谈论日常工作般寻常，“原来如此。”

原来他对生活异常顺遂的感知不是错觉。

原来贺明骁口中“极度拜金”的林依依只是“林依依”。

厨房里的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太诡异。

林悠然：吓傻了？

她缓慢靠近，再道：“沈砚，远离我，否则你会变得不幸。”

“为什么不让一切按照原本的剧情进行？”沈砚恢复如常，继续做早餐。

林悠然幽怨：“那还不是因为我色迷心窍！因为我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了？”沈砚头也没抬地反问。

“喜欢啊，当然是喜欢……”林悠然嘟囔，“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喜欢就能改变一切吗？”

锅热，蛋液下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加上油烟机的动静，让沈砚的声音模模糊糊，林悠然又走近了些。

“林悠然，永远不要质疑自己。”

“天煞孤星，只是你行使正义的武器。”

林悠然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能说些什么，一口气滞在胸口，吞吐不畅。

沈砚把煎蛋放进盘里，转身问裹得像个芙蓉蛋卷的林悠然，“你今天不上班？”

“上啊。”

沈砚点点头，淡定地回：“那你应该要迟到了。”

什么？林悠然立刻冲进房间找到手机，靠，8点40了！

她风风火火地洗漱换衣服，捞起沈砚准备好的三明治，在门口停下，回头望着坐在餐桌旁用餐的人，“你不送我吗？”

沈砚不急不慢地端起水杯，“车还没送到M市。”

“……”

林悠然：“你不是霸总吗？”

沈砚喝了口水：“已经不是了。”

没再耽误宝贵的时间，林悠然冲出家门，两腿差点跑出火星子。

餐桌旁，沈砚哼笑一声。

坐上出租车，吹着车窗灌进来的冷风，林悠然凌乱的大脑逐渐放松。

明明不想连累沈砚，明明做好与沈砚永不相见的准备，为什么在见到沈砚后还是会觉得那么温馨，那么幸福，甚至奢望就这么维持下去。

一面本能地愉悦，一面不安地罪恶。

“滴，迟到打卡。”

社死的音效回荡在办公室上空，林悠然捂着脸冲到工位时，所有人正站着，张伟在给部门开晨会。

林悠然的到来吸引了全部目光，多是幸灾乐祸，要知道，作为张伟的一号舔狗，林悠然已经成为部门“公敌”。

站在部门前面的空地，张伟身上散发着宿醉的难闻酒味，见林悠然，他一改往日的满意，脸很臭，约莫是记恨着昨晚她先溜的事。

“实习期就迟到，转正了岂不是要下班再来？”恶狠狠的骂声砸来。

林悠然连连道歉，张伟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扭过脸去，林悠然乖乖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说到哪了？”张伟不耐烦地问。

没人搭理他。

他重重咬了口手里的包子，刚要开口，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他瞪向为他买早餐的下属，“你买的是什么垃圾包子？”说罢，把肉包狠劲丢进垃圾桶里。

下属委屈，嘟囔：“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吃肉包子都能呛住？”

张伟还想再骂，可咳得越来越厉害，完全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猛吸一口豆浆，没想到，又是汹涌地一咳嗽，豆浆喷洒一地。

这会是没办法开了。

张伟脸涨红成关羽色，他指着买早饭的人，又指了指地面，示意让他弄干净，自己则捂着嘴朝办公室走去。

“咳咳咳……”

咳嗽声直到关门才低下去。

倒霉的同事垂头丧气地去拿拖把拖地，顺带着白了林悠然一眼。

林悠然抿唇，轻手轻脚地回工位开始今日份工作。

“滴滴。”

是沈砚发来的消息：【迟到了？】

林悠然：【叹气.gif】

沈砚：【中午回来吃饭吧。】

林悠然：【你做饭？】

沈砚：【嗯。林总请点菜吧。】

林悠然：【不点菜，不挑食，你做得都好吃。】

沈砚：【大拇指.jpg】

林悠然：【你……后面什么打算？】

那边沉寂了一会。

沈砚发来了一长串：【你担心的事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按照你所说，原著里我和江浸月在一起，既然现在剧情已经改变，那你的“天煞孤星”的命格为什么不能改变呢？也许在改变的过程中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不害怕。我的人生已经顺遂了25年，经历一点坎坷也是应该的。】

除了工作通知，林悠然还没看过沈砚发这么多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心里头酸酸涩涩。

沈砚：【给我一个陪你改变的机会。哇哇哭.gif】

对话框里弹出一个表情包，是一只嚎啕大哭的哈士奇，边哭边扑腾两只前爪。林悠然噗嗤乐出声。

对话框内紧跟着又更新一条。

沈砚：【林悠然，不要做胆小鬼。火冒三丈.gif】

一想到沈砚面无表情地发着这些可爱的表情，林悠然就觉得好笑，心成了刚出炉面包，软得一塌糊涂。

沈砚已经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她是不是应该更勇敢一点？是不是应该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呢？

林悠然：【约法一章。】

沈砚：【林总请说。】

林悠然：【一旦出现威胁到生命的事情，就不再继续。】

沈砚：【异议。】

沈砚：【修改如下：一旦出现威胁到生命的事情，就暂时休整后继续。】

沈砚：【林悠然，这段关系的维持的确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我们更需要气势。我已经准备了充足的气势，你呢？】

是啊，气势。

她明明就是可以的。

当街暴打家暴男的时候，她做到了。

对付卢景辉的时候，她也做到了。

沈砚和江浸月没有在一起，剧情已经被改变，既然她喜欢沈砚、想要和沈砚在一起，为何还要畏手畏脚呢？

林悠然，拿出你的气势。

深吸一口气，林悠然郑重其事地回：【成交。】

沈砚：【握手.gif】

沈砚的聊天风格太像一个刚刚学会发表情包于是热衷于在每句话的结尾都加上表情的老年人。

林悠然不自觉抿唇笑起来。

从那天起，张伟只要进食就必会被呛到，吃骨头和鱼会被卡，吃喝旁的，哪怕是粥都会被呛。大家都说，是他的报应来了。

接连呛了三周，张伟饿得皮包骨，走路都有些飘，终于，某天上午，饿得头脑发昏的张伟请假回家躺着，结果刚出公司走出没多远，哐当，踩到松动的窨井盖，掉了进去。

使命完成，林悠然当天下午就辞职了，一分钟都没耽搁。

她走出写字楼时，沈砚的车已在门口等候。

她上车，沈砚问：“林总，去哪？”

林悠然伸了个懒腰：“回家睡觉吧！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随即咕哝一句：“都怪你。”

沈砚坦然：“没办法，天生精力充沛，只能用来探索一些有意思的事。”

不知错的态度得到一记死亡凝视，他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江浸月和时庭在朋友圈公开恋爱关系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林悠然喜难自禁，“张伟遭到报应，我喜欢的温柔竹马成功上位，喜上加喜！”

某人的笑容凝固。

“喜欢的？”

“温柔？”

雷达秒响，林悠然讪笑：“不是那种喜欢啦，就是对纸片人的喜欢……”

“林悠然。”沈砚黑脸，“回去别想睡觉。”

“啊——”

车子启动，一路疾驰，一路绿灯，直奔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