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
林悠然和云陵并排坐在中间位置。
距离影片开场还有三分钟，厅内却没什么人。
左右张望一圈，云陵若有所思的神情。
余光瞥着旁边人的动静，林悠然塞了一颗爆米花进嘴里，“在看什么？”
云陵摇头，笑了笑。
林悠然又塞了颗爆米花，镇定自若地等候开场。
这不是演习，这是林悠然的Plan B。
到点，开始播放影片开头。
片头曲响起，云陵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他靠在座位上，胳膊松弛地放着，毫无防备。
然后，他的视频就这么暴烈地冲进视野里。
林悠然约他来看电影，为的就是这一刻，让他感同身受揭开伤疤的痛楚，让他眼睁睁超大屏地重温曾经的屈辱。
可他只怔了几秒，旋即摇着脑袋冷笑，尔后越笑越大声。
疯狂的笑声几乎盖过音响传出的喘息。
林悠然：完了，刺激大发，彻底疯了。
忌惮他伤害林悠然，提前部署在周边的安保第一时间冲来控制住他，两名彪形大汉一人守在他一边。
云陵并无要挣扎的意思，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
魔性的“哈哈”声萦绕在林悠然周围，她一脸懵逼。
角落的阴影中，沈砚起身走来，停在云陵后排位置，示意安保去拿云陵的手机。
安保一手指着云陵，警告他别动，另一只手抢过他的手机递给沈砚，云陵全程摊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他望着林悠然，白皙的面庞因激动的笑晕成粉红。
沈砚接了手机，命人着手处理受害者的视频文件。
同云陵对视了会，林悠然抱臂问道：“你自己经历过这样的苦楚，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去伤害别人呢？”
收起夸张的笑声，云陵惬意地靠在座位里，眼神轻蔑又玩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疯子。”林悠然咒骂。
云陵耸肩，“彼此彼此。”
林悠然剜了他一眼：“什么彼此？”
“你来抓我有什么好处？做损人不利己的事，难道不是疯子吗？”
“你删吧，我无所谓的，完全无所谓，无非就是离开这里，再去其他地方。”
“你尽管删，我真的无所谓。”
“那些女人有多愚蠢你是没见到，只要我随随便便哄几句，她们就像狗一样的扑上来……”
……
“啪。”
巴掌声响彻影厅。
原本在盯处理文件的沈砚抬起头看过来。
流动的光影覆在林悠然身上，她是纤瘦的，却不弱小，她背脊挺直地站在那，宛如向天而生的竹。匆匆一眼，他的脑子里冒出“顶天立地”四个字来。
林悠然，顶天立地。
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轻声同在吃瓜的技术员道：“继续。”
云陵被扇懵了，两个安保也是面面相觑，直到云陵恢复知觉去擦唇边的血，俩安保误以为他要反击，立刻按住了他。
胳膊被压住，云陵身体动不得，于是伸舌舔了下，继而愈加癫狂地笑着。
林悠然垂目，讥诮道：“你以为自己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呵，真正愚蠢的是你。其他人给了你钱，只当是被狗咬了，继续过日子，生活一路往前，而你呢，永远活在那场噩梦里，啧啧，真可怜啊。”
“我可怜？”云陵倏地要站起，但被眼疾手快的安保一把按在椅子上。刚刚那变态似的怡然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双目睁圆，眼眶欲裂，脖上青筋暴起，“我才不可怜！那就是一段没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是吗？”林悠然指着屏幕，“那你看啊！你为什么不看呢？”
云陵别脸，林悠然让安保强行扳正他的头，逼迫他看向屏幕中他那副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林悠然冷漠地睨着他，重声重复：“云陵，你真的太可怜。”
原本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盔甲瞬间融化在名为“同情”的试剂里。
云陵破防了，眼角猩红，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有那么一刹那，林悠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反派。
可她又想，以暴制暴，是施暴者应得的因果。
屏幕的光映在云陵身上，现在的他，与视频里神情无二。
林悠然本来最遗憾的是不能亲手把云陵送进监狱，好在，在行动收网前，她收到Amy决定起诉的信息。那晚，Amy送被家暴的女人回家，路上俩人聊了许多，她深有感悟，考虑良多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悠然当即拍了张云陵被按住的照片发她，Amy立即赶来。林悠然把人和保安一起交给了她。
见到Amy，云陵大梦初醒般突然意识到恐惧，一个劲地向Amy示好，然后得到了Amy猛烈的一巴掌。
两巴掌，正好对称。
送一行人上了车，林悠然与沈砚没跟去，目送车子驶远，心情大好的林悠然甩着胳膊同沈砚道：“沈总，这500块花得真值！”
500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可以买一个黑客、两个安保、一间影厅，另外还有沈砚的全程督导。
沈砚呵呵，摊开掌心。
林悠然低头看着，“干嘛？”
“林总，付钱。”
林悠然唇线抿直，随后看了眼时间：“还有5分钟！”
沈砚静静审视：“所以呢？”
林悠然笑嘻嘻：“所以，小沈，去帮我买杯咖啡！”
小、沈？
沈砚咬着后槽牙：“胆子见长啊。”
“哎，”林悠然后撤一步，“小沈，请注意和老板说话的态度！”
沈砚无奈，扭头就走。
林悠然连忙追上：“你去哪？等等我！”
轻快的话声飘来：“买咖啡。”
“哦哦，我还没说我要喝什么的呢？我要喝燕麦拿铁！”
“好。”
“小沈，你不要那么怒气冲冲的嘛，和老板说话要和善，要笑出八颗牙齿。”
“……好。”
“小沈……”
“闭嘴。”
“好——”
出于对Amy的保护，沈氏免费为她选派了精通此类关系的诉讼律师。虽然沈砚一直宣称这只是出于对公司形象的考量，但林悠然知道，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一想到云陵逃不掉坐几年牢，她就万分畅快，连工作都更有动力了。
不过，诡异的是，那天之后，沈砚每天都会为她点一杯燕麦拿铁。
不知道是沈砚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笃笃。”
“进来。”
进入沈砚办公室第一件事，林悠然先表达了对今日份燕麦拿铁的感谢，然后将一份文件放到沈砚桌上。走近时，她瞟见沈砚正在看的文件上印着一个硕大的标题《贺氏秘籍》。
第一行：无事也要献殷勤。
觉察到她的目光，沈砚把文件反扣在桌上，镇定自若地问：“什么事？”
正事要紧。
林悠然指了指她带来的文件，“这是我准备的一份项目企划书。”
通过这几次帮助女生对付渣男的经历，她发现女性在面对渣男时总是更容易自我怀疑，从而暴露弱点被渣男利用，或是面对渣男的pua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她想建议公司开发一款帮助女性辨别渣男以及被渣后如何合法处理的AI APP，让女性在对生活、对身边人产生怀疑时能够尽快辨别，合理应对。
林悠然汇报的同时，沈砚认真阅读着她的项目企划。
汇报完，见沈砚并无什么反馈，她有点打退堂鼓，干笑两声，“当然，我知道软件开发需要投入费用，我的想法也比较粗糙，就当我是瞎说吧……”
随着她说得越多，沈砚脸上的不悦越是明显。他问：“你那天扇人的气势呢？”
“啊？”林悠然懵了。
“既然你想做，就要有必做的气势。”
林悠然惊住。
沈砚没有驳斥她，是可以接受的意思？
“我想做！”她拔高音量，“我想通过这个项目帮助更多的女生！”
沈砚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好。”
林悠然喜出望外。
这就成了？
沈砚手一挥：“去报名科技项目大赛。我会让陈煦把报名表发你。”
啊？
啊？？
林悠然目瞪口呆。
等等，那个比赛不是……不是原著女主出场的比赛吗？
女主和沈砚在比赛中初遇，女主的善良与美好打动沈砚，让沈砚不仅看中她的项目，也看中她这个人。这里面哪有她林悠然的位置啊？
“呃……”林悠然支吾半天，问：“如果我没有获奖……怎么办？”
沈砚没答，只是再言：“气势。”
林悠然：“……”
有气势有毛用？她不用去比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女主第一。
她甚至记不得林依依是否有参加比赛，既然没提，大概率是炮灰。
唉。
身为天选牛马，老板不pua时，定会自我pua。
林悠然只悲痛了几分钟即重新打起精神。
要有气势！输人不输阵！
接下来的两周，林悠然都沉浸在暗无天日的准备中，从汇报材料到详细的企划书再到PPT和汇报逐字稿，十分详尽，每晚回了沈砚家也努力挑灯夜读。
于是，沈砚的殷勤从早晨的燕麦咖啡变成了早咖啡晚牛奶。
可惜，一心备战的林悠然未曾真正留意过他的体贴，满心满眼都是比赛。
对此，得知情况后的贺明骁给出七字评价：抛媚眼给瞎子看。
科技大赛前夜。
晚饭也没吃，林悠然一回到家就直接钻进房间叽里咕噜地背稿。
没多一会，沈砚敲门进来，送来了牛奶和饼干，他叮嘱：“趁热喝。”
放着吧三个字到了嘴边，林悠然咽回去，端起牛奶咕噜咕噜地灌下，“谢谢沈总。”
“下班了，就别叫我沈总了。”沈砚接过空杯，并无要走的意思。
“那我叫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