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然回过神：“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大开心。所以想来问问，是……因为我吗？”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不开心？”
该是讽刺吧。
这讽刺没有刺的尖锐，反而柔软得如春风拂面，温温的，舒适的。
林悠然咕哝：“因为你人好，对每个人都好。”
“我看起来很闲吗？”
这一回，是真的嘲讽。
高昂的语调让林悠然笃定。
可是，这一句是嘲讽，那上一句呢？
林悠然怔忡。
否认对每个人都很好，是对我的好是特别的意思吗？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说得更清楚？
沈砚双手交叉，坐出商务谈判的气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没有。”
干巴巴的二字显得太过虚假，林悠然扯谎道：“我只是在想，那边也不能住了，我还是得去找个房子。”
“就住这。”沈砚启声。
顶着林悠然讶异的眸光，他眼波微动，“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待在一起，没人敢伤害你。”
“可是……”
“我会让陈煦一起住在这，不是只有我和你，不必介怀。”
林悠然抿唇。
我才没有介怀。
“还有个问题。”
在沈砚问出口之前，林悠然先一步发问：“沈总，我能坐下吗？”
沈砚这才注意到他坐着她站着。
这样的姿势，从根本上充斥着不平等。
他起身把放在书柜角落的椅子搬到了林悠然身边。
林悠然有些难为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沈砚指着椅子，“坐吧。”
让老板给自己搬椅子就算了，老板还站着，自己敢坐吗？林悠然诚惶诚恐，局促地岿然不动。
平时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见多了，现下看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情态多少感到好笑，沈砚回去自己的位置，“现在可以坐了吗？”
林悠然这才坐下。
沈砚嗤笑：“林助理真是胆小。”
林悠然不服，虽然好气还是要保持微笑：“你是老板，我当然要尊重您啊！”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
“非工作时间……那也是……”
“是朋友。”沈砚抢白。
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漾起圈圈涟漪。
被沈砚这话惊了一下后，林悠然便忘了自己原打算说什么，张嘴半天，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开心？”
沈砚似乎思考了些什么，很快应声：“嗯。”
坦白得不像他。
“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笨。”
“……”
沈砚抱臂靠住椅背，“我有事问你。”
“什么？”
黑眸沉定，薄唇微启：“你喜欢贺明骁？”
“啊？怎么可能？”林悠然发出土拨鼠叫。“我还从来没见过他！”
沈砚表情没什么变化，“哦。”
“哦是什么意思？”林悠然狐疑，“你问我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是你一听到贺明骁的名字就像见到鬼，反应太过奇怪。”
沈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道：“贺明骁是花花公子，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林悠然：“……”
等沈念之和贺明骁在一起，你一定会疯。啧啧。真可怜。
“你这个同情的眼神是……？”
林悠然顿住，“你会读心吗？”
“是你的喜怒非常形于色。”
“……”
好吧，认输。
“林悠然，”沈砚摩挲着牛奶杯壁，“你还有什么秘密？”
林悠然一时如鲠在喉。
秘密太多。
思索须臾，她摇了摇头。
沈砚没有勉强，重新翻开书籍，垂目。
灯光如昼，通明无影。
葱白的指腹按在书页右角，他再言：“我迟早会查到。”
·
云陵的事解决起来比想象中要简单。他在A市男模圈很有名，之前是混H市的，捞钱捞得太厉害，捞到一位财阀大嫂身上，遭到大哥封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年后，来到A市重操旧业。
Amy姐不是他唯一的姐。他手头上同时在接触的，还有三四位女生，有富家千金，也有企业高管。
“我和你说，我听别人说，他基本能叫出整个A市富二代的名字，这么一想，他那天一进门就给我倒酒，说不定就是认出我来了。”沈念之捧着咖啡激动地和林悠然分享最新信息。
俩人窝在39楼茶水间，阳光落在沈念之的镜片上，折射着刺眼的光。
林悠然挪开个位置，“你怎么戴眼镜了？”
“每天戴隐形实在受不了，以前不用工作，不用高强度看电脑，所以没什么感觉，现在工作之后，才发现大家的生活真是不容易。”
短短两月，沈念之的工作态度突飞猛进，是林悠然看了都想落泪的程度。
沈念之抿了口咖啡，“我下个月要轮岗去副总那里做助理了。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把Amy姐的事解决。”
林悠然点头，“云陵后来有联系你吗？”
“没有。”
云陵也没有联系林悠然，看来是她们的饵还不够。
林悠然正盘算着要不要再下点本，却听沈念之说：“我哥有个朋友叫贺明骁，他和我哥不一样，特别能吃得开，我已经拜托他去查了。说不定他就能把这件事搞定。我们再等他几天。”
沈念之仰脸撒娇：“那个KTV我真的不想再去了，万一被我哥发现，肯定要扣我零花钱！”
“谁敢扣我们乖乖宝的零花钱？”
一声标准的“公子哥”语声飘来，林悠然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来人身量不输沈砚，长相更温和，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含情脉脉。
这就是传说中的贺明骁，沈砚的好兄弟，沈念之的官方CP。
林悠然默默捧起咖啡。
“呦，早就听说我们沈总身边多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助理，今日一见，果然还是我想象力太匮乏。”贺明骁瞥了眼林悠然的工牌，“林助理真是美得惊为天人啊。”
贺明骁的狗话塞满整个茶水间，林悠然真想对他翻个白眼。可毕竟是第一次打交道，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贺总好。”
“明骁哥，你怎么来了？”沈念之问。
林悠然记得，贺明骁来沈氏是为了邀请沈砚参加A市科技项目大赛。正是在这场比赛中，评委沈砚遇到了身为参赛选手的女主。
贺明骁的目光从林悠然转移到沈念之，“来和我们念念总汇报进展呀，我找到另外几个被那个丑小鸭骗的美女了。”
“丑小鸭？”沈念之困惑。
贺明骁捏起手指比划：“又丑又小的鸭子。”
“噗。”林悠然没憋住。
在对上贺明骁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一秒恢复正常脸。
沈念之还想问，贺明骁没给她这个机会，“眼下这几个女生的证词还不够，每个被渣男骗的女生都要么觉得自己才是真爱，要么有一颗拯救苍天的伟大圣母心。光靠这些，还不够让你的朋友醒悟。”
顿了顿，他一脸夸张表情看向林悠然，“你的朋友……不会是这位吧？”
沈念之没告诉贺明骁女方身份，可以贺明骁这回国两天就查出云陵全部女友的实力，不可能查不到沈念之在帮谁。林悠然合1理怀疑他在调戏她。
最烦这种自以为幽默的狗男人了。
林悠然扬起标准化笑脸，阴阳怪气道：“贺总，您可真聪明啊，的确是我呢。我被渣男伤透了心，现在一看到那种话特别多的男人就特别想砍他。”
贺明骁噎住，尔后看向捂嘴偷笑的沈念之，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沈念之捂住额头，恶狠狠地瞪他。
他勾了勾唇：“你择友标准有长进啊。之前身边只有江婉柠那样的恋爱脑，现在竟然有这种伶牙俐齿面对美色毫不动摇的。”
“不许你这么说婉柠！婉柠那是短暂走错了路，婉柠现在可厉害了！已经申请到HU，准备出国读书了！”
江婉柠要出国读书了。
又一个剧情得到映证。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某种不可抗力下走上林依依的路，林悠然的心就往下落了一落。
“好好好。”贺明骁哄小孩似的哄着沈念之，“我们念念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明骁说他听说云陵有一段不雅视频在之前的大哥手上，他想把视频要来放给那位朋友看，如此一来，再重度的恋爱脑都得清醒，就算不清醒，也至少得对云陵失去兴趣。
这招太损，林悠然表示支持。
交代完这件事，贺明骁便去见沈砚，临走前，他交代林悠然泡两杯咖啡送进来。
林悠然：“喳。”
确认贺明骁离开，林悠然放下自己的咖啡，又拿走了沈念之手里的，沈念之不明所以看着两杯并排摆放的咖啡杯，下一秒，林悠然以雷霆之势扶住沈念之的肩膀，认真严肃地盯着她。
“沈念之，你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和贺明骁在一起。”
贺明骁是个浪荡子，即使与沈念之在一起后，也与其他女生不清不楚，这对CP的感情线中期虐生虐死，末期浪子回头，其间穿插了兄弟反目大打出手的情节。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到结婚，婚后不予展现。
而在广告里，优势都恨不得怼到消费者脸上，弱化不提的都是劣势。
浪子的婚后会是怎么样的？要么出轨，要么出轨，要么出轨。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林悠然深刻感受到这里的真实，沈念之也是真真实实的人，她不能让沈念之栽在这个贺明骁手上。
沈念之惊讶得睁圆了眼，眨巴眨巴，“啊？”
“贺明骁不适合你。念念，你值得更好的。”
沈念之震惊得缩起肩膀，“我只是让明骁哥帮我查了下资料，不是……”
“念念，你发誓。”
沈念之一头雾水。
林悠然再道：“念念，你发誓你不会和贺明骁在一起。”
沈念之愣愣地重复了。
如此，林悠然满意。她松开手，端起沈念之的咖啡递给她，“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