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的恳求在耳边炸开，林悠然脑中回响着磅礴的一声：“啊？”

原来，在林悠然熟睡的上午，沈砚拿到了江婉柠推她入水的监控，还把视频发给沈念之，并配文：【妥善处理，否则报警。】

沈念之想当然认为是林悠然要报警，所以打来电话想找林悠然拖一拖时间，她再三保证自己马上就去找江婉柠对峙，一定会给林悠然一个说法。

林悠然本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原谅江婉柠，可转念一想，沈砚都已发话，若是拂了他的面子，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言语攻击。况且，江婉柠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倘若她不是个重要的女配，而是个路人甲，说不定真的就噶了，那江婉柠可就成了杀人犯了！让沈念之去教育教育她也是应该的。

结束通话后，林悠然翻出沈砚的对话框，她要质问他为什么插手。

盯着语音通话的按钮半天，食指死活按不下去，求生欲拉扯她的理智，最终选择扣字：【沈总，你联系念念了？？？】

回复得非常迅速：【见义勇为。。。】

为你个大头鬼。

林悠然：【可是沈总昨天明明答应我让我自己处理的。吐舌笑.gif】

沈砚：【你说了，我没答应。吐舌笑.gif】

没答应吗？林悠然努力回想。

等等，好像真的是！

她记起来，在她说完要自己处理后，那厮就开始扯七扯八，总之是把话题歪走了。

原来都是阴谋！

沈砚：【林助理，来公司吧。有工作等你完成。吐舌笑.gif】

林悠然撇撇嘴：【好哦。】

沈砚：【吐舌笑.gif】

笑你个头啊。

林悠然猛戳表情包泄愤。

在林悠然激情指部复建时，另一边，沈念之风风火火地赶到卢景辉家，然后被告知江婉柠前两日已搬走。

她给江婉柠拨去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不得已联系了江婉柠的妈妈，这才得知江婉柠已经搬回家里。

“正好，你来了以后劝劝她，现在景辉那边不知道被什么小狐狸精灌了迷魂药，非要和婉柠分手，我们婉柠和他同居那么久，圈里人都知道的，这让我们婉柠还怎么嫁人？要我说，那小的养在外面就行了，大家面子上都要过得去的，你说是不是啊，念念？”

江妈妈堪称沈念之最害怕的人。

因为她总是能说出让沈念之瞠目结舌的歪理。

“阿姨，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哈。”

沈念之躲瘟神似的快速挂断电话赶往江家。

江妈妈是江爸爸的非法“小老婆”，母女俩单独住，据沈念之了解，江爸爸的另一位“小老婆”也住在同小区。初初知晓江家情况时，沈念之属实震惊，也因此格外心疼江婉柠。

到达江婉柠家。

江妈妈外出打麻将了，不用和江妈妈打照面，沈念之顿时长吁一口气。

沈念之从保姆口中得知江婉柠搬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江妈妈怎么骂都不理睬，两天才吃了一口饭。

火气顿时消去大半，转而变成担忧。

她来到江婉柠房门口敲了敲，里头无人应答，随后轻声道：“婉柠，是我。”

依然寂静。

她又敲了敲，“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哦。”

推门进去，窗帘没拉，黑黢黢，静悄悄。

沈念之摸开灯，灯亮，赫然见发现江婉柠抱着膝盖靠在床沿。

江婉柠穿着单薄的睡衣，席地而坐，脸低着，黑长的头发披散着，目光呆滞，身形憔悴。

分明只隔了一个多月未见，江婉柠却瘦得脱形。

沈念之一时心痛，忘了质问，冲过去抱住她，“婉柠，你怎么了？”

江婉柠不语，静默地盯着地面。

现在的她，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沈念之搂住她的肩膀，心里难受极了，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问：“婉柠，你为什么要推悠然？”

不愿承认的错误被摆在眼前，如同被撕开伤口，江婉柠的脸埋得更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沈念之抱着她，恍觉在抱一只被人欺凌的小狗，那样弱小，那样可怜。

“婉柠，”沈念之叹了口气，“去向悠然道歉吧。悠然不会怪你的。我可以再给她一些补偿。她一定……一定不会怪你的。”

江婉柠喉间发出一声低唔，宛如小兽的呼救，钻进人的胸口，让人难过。

沈念之再也扛不住，眼泪刷地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婉柠，和我说说话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做了那样的事……”

沉闷的声音传出，大颗的泪珠浸湿膝盖处的布料，江婉柠低声啜泣。

“景辉不要我了……我看到她和景辉在聊天，景辉在笑，景辉好久没有那样对我笑过了……景辉明明说会爱我一辈子的……”

卢景辉，又是卢景辉！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提卢景辉！

沈念之似是被点燃的鞭炮，猛地跳起。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举起手机激动地怼到江婉柠脸前。

“婉柠，你看！你看看啊！”

江婉柠迟缓地抬起脸来。

屏幕中是她们俩的照片，约莫是三年前，她和沈念之在迪士尼玩时拍的，俩人都穿了公主裙，她是Elsa，沈念之是白雪公主。俩人画着美美的妆，摆着可爱的造型，脸贴着脸，都翘起脚，笑容烂漫得刺眼。

“婉柠，”沈念之哽咽，“这才是你啊。你看看你在卢景辉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就快快乐乐地做个富二代不好吗？你所追求的爱情，太缥缈了。如果连你都不爱自己，又怎么会有人真正爱你呢？”

江婉柠怔然，蓦地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哇”地哭出声。

哭泣是传染病。沈念之被感染，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女生相拥痛哭，脑袋挨着脑袋，哭声交叠，盘桓，飘远。

当天下班前，林悠然收到了江婉柠的道歉。江婉柠和沈念之来到公司，边哭边对林悠然说了几百遍对不起。

或许是因已经死过一次，又或许是因同为女生，总之，林悠然对江婉柠恨不起来，总觉得她可怜。

曾经的江婉柠是美女学霸，若不是恋爱脑，她该拥有大好前程，她的人生副本该是另一种风格。

每每回想起她所搜到的江婉柠大学时期的各种获奖新闻，她忍不住地想要拉江婉柠一把。

也许，这一把就能挽救一切。

从沈氏离开，江婉柠便在沈念之的陪同下去报了警，控诉卢景辉长期对她进行虐待。可惜，证据不足，无法将他关押。

不过，这已足以令卢景辉声名扫地。

当然，这远远不够。

真正给卢景辉致命一击的，是沈氏发布的声明。

沈氏表示将把卢家企业永久拉入黑名单，永不合作。而其他公司见沈氏如此大动作，纷纷跟上，卢家股票一夜间蒸发上亿。

卢景辉成了卢家的头号罪人，他最爱的事业、他最想要的在卢家的地位彻底化为泡影，永世无法翻身。

·

除夕夜。

“今晨，一男子在街边行走，被一脱落的户外广告牌砸中，这户外广告牌归属于启明投资，巧的是，被砸中的男子正是启明投资的少爷，卢景辉……”

手机播放着新闻，林悠然裹着毛毯在客厅来回走动。

前几天，卢景辉联系过她几次，她都没有回复，趁着最后一个工作日去办理了新的电话卡，正式宣告这单结束。

“据我们所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卢景辉学生时代是品学兼优……”

林悠然眼前浮现出卢景辉站在盆栽旁观察蚂蚁的神态，无限唏嘘。

她深夜复盘时，深觉家庭教育的重要，苏御也好，卢景辉也罢，之所以会成为渣男，与他们的父母脱不了干系。

比起他们，林悠然则幸福许多。她爸妈从来不会逼迫她干什么，自小到大，她想学习就学习，不想学习就出去玩，爸妈还会因为要带她出去玩而找借口和老师请假。

她死了，爸妈一定很伤心。

关于死亡，林悠然早已过了无法接受的阶段，可饶是再坦然，每每想起，总还会伤感。尤其是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

想着，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她冲到阳台吹风，风卷来各家年夜饭的香味，更想哭了。

“滴滴。”

“悠然，你在家干嘛呢？”沈念之给她发来语音。

林悠然捧着手机敲字，一句话没打完，沈念之又来一条消息：“悠然，来和我们玩吧！我让司机来接你。吃大餐，喝好酒！”

立刻清空对话框里的句子，林悠然按下语音：“好好好好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司机”是沈砚。

在收到沈念之发来的沈砚出门的照片后，林悠然第一时间收拾好自己前往小区门口。

她等可以，不能让沈总等。

小说里的A市参考了现实里的沪城，除了繁华迷人眼，这里也如沪城般遍地外地人，到了春节人就如退潮似的消失大半，街道空荡，寒风凛冽。

不过，眼下因有期待，林悠然不觉得冷，热血是奔腾的。

“老子再和你说一遍，你别烦老子！臭娘们，一天到晚就会逼逼叨叨！”

有骂声由远及近。

林悠然锁眉望去，一对中年夫妻正沿着路边朝小区走，女的不高，瘦小，男的不到一米八，满身肥肉，粗略一眼，大概是妻子两倍宽。

女的说了两句什么，声音很低，听不清，男的转身便搡了她一掌，那一掌厉害，女的一个趔趄，后退着坐在地上。

林悠然目瞪口呆。

哇靠，这天还没黑呢！当街就敢家暴？

送走个卢景辉，竟然来个老肥男！

她撸起袖子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