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险起见，张天意还是让人去把那瓶药做了个化验。
尘埃落定，张母又惊又喜，恨不得亲自上门拜访，奈何张天骄祖母病情又再恶化，这事儿也就拖了一阵。
京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第二天整座城市焕然如新，油柏叶苍翠欲滴，停车场边的反光镜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镜中车门打开，镜像出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圆脸姑娘。
钱盼盼手中的资料摞得比她头顶还高，年轻秀气的小脸上不见丝毫吃力。
她反踹一脚把车门关上，下一秒，裤兜里铃声大作。
钱盼盼举托盘似的单手稳稳托起那摞文书，另一只手接电话。
……
“喂，喂，对。”
“啊对，我还没有参加考核，嗯对。”
“什么？让我去出外勤？”
女孩脸上闪过明显的错愕，紧接着尴尬地笑了起来，“可是我什么都没训练过......”
耳边嘟嘟嘟挂断，钱盼盼错愕看着变成锁屏的手机屏幕，反应过来气得一声国骂，牙齿咯吱咯吱直响。
特控局作为全国性的绝密机构，除了会招募一些有家学传承身怀绝技的“超级英雄”之外，也会招聘一些比较普通的人来作为后勤和文秘相关工作。
前者多是内推，后者则随大流在全国范围内校招和社招，伪装成其他单位，再在面试场上挑人。
钱盼盼就是后者，今年二月份上岸的应届大学生。在面试场上被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开出的条件引诱，毅然决然抛弃了已经伸出橄榄枝的原面试单位，只身前往京都。
入职第一个月，就获得了承诺中的京都户口。
在那之后，另一个世界的模样在她面前展开。
钱盼盼三观碎尽又重组，五个月的工作燃尽了她熊熊的中二之魂。她已经认清，自己就是一个力气大一点的社畜普通人而已。
说来，特控局的对外招募的普通人也不完全是普通人。
例如她力大能抗鼎，她的某个同部门的同事短跑速度轻轻松松能超越某个体育冠军，还有一个同事就像拥有读心术一样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但是这些明显还在正常人类范畴的能力根本就不能支持她去前线收服那些妖魔鬼怪啊！
老天爷，让她去出外勤，这不是要她命吗？
女孩抬头望天，苍白一笑。
今天是她转正的考核日。
本来考核的内容是她手中这一摞的资料，考试内容非常实用，关于目前特控局所掌握的各种非人类种族的历史特性以及弱点。
她背了整整半个月才背下来。
这下好了，全没用了。
哈哈，真是完蛋。
要不然不干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钱盼盼眼神变幻莫测，咬咬牙。
不行！
京都户口，直接记入名下的三环内八十平公寓，覆盖所有保险每年还有的巨额奖金.......
试问哪个部门的文职能给这种待遇。
算了，外勤就外勤，特控局肯定不会让她死的。
钱盼盼深吸口气，转身，又坐回车里。
把那摞资料放副驾驶位上，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翻过几个页面，找到一个非常简洁的列表，直奔最底下的D级任务栏。
斗志昂扬，眼神里只有对房子车子票子的义无反顾。
文职人员的app的外勤任务栏只有最高C-级，其难度也差不多是被放进恐怖片里，对抗只具有恐吓能力的鬼怪的程度。
对于这一群只在某一方面点亮了天赋的“普通人”来说，物理伤害为零，只是精神攻击拉满。
这也是为什么钱盼盼丝毫不怀疑是刚才那通电话找错了人。
她认真划拉着D级任务，文职出外勤本来就少，大多数都是清理现场，或者沟通善后。
可今天也是怪了，怎么全都是显示接取的状态。
哦，有一个。
指尖划拉到最后，她眼睛一亮。
“只身前往京都天河区仁善医院潜伏，潜伏时常为三个月。”三个月？她瞪大了眼睛，考核时长这么久！
下面还有详细内容，她继续往下看。
“院内有非人类生物五名，灵智等级S，攻击力等级C，基础判定不构成较大威胁。”
S的灵智等级！
钱盼盼惊呆了。
那摞资料上记载的清清楚楚，只要是非人类种族，拥有S的灵智，那智慧程度至少也和经历过义务教育的普通人类齐平。
她摸了摸下下巴，有点好奇。
人鱼？吸血鬼，还是狼人？
她潜意识忽略了阴魂，所有人都知道，恶鬼亡灵这种灵智和攻击力呈正比，任务中描述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要不然她可以收拾收拾东西见太奶去了
可是……
钱盼盼眼神落到鲜红的“S”上，揉揉脸，直觉不太对劲。
算了算了。
攻击力C，那就好办！
潜伏而已，又不是让她把他们消灭掉。
钱盼盼点点头，点击了接取。
接取后的界面跳出来，钱盼盼头一次经历，对这页面还不太熟，阅读过一长页的注意事项之后，她才看到那个巨大的倒计时。
距离到达任务地点，还有——30分钟！
？？
！
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挂挡踩油门起步，SUV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还不忘让智能助手给主任发了条消息——
“主任，仁善医院那个任务我接了，三个月后回来！”
字间意气风发，洒脱无比。
收到消息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余光瞥到发信人的名字。
他噌一下坐起，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坏了，打错电话了！
他怎么把人搞错了！
男人头上落下豆大的冷汗，急忙翻开任务列表，清楚地看到原本还亮着的D级和SSS级仁善医院任务拦都黯淡了下去。
接取任务对象——钱盼盼。
这个任务是上头吩咐下来的重点项目，他不清楚内幕，但也知道这仁善医院不好搞，人数要尽可能减到最少。
上头必须由一位SSS级执行并且收尾，D级主要起一个前期探查和善后的作用。
那位SSS已经定了，就差一个D级，迟迟没有敲定。
这任务要是办成了可是大功一件，不知道局里有多少人盯着。
男人暗骂一声，他本来都安排好了，没想到打错了电话，怎么让钱盼盼捷足先登了。
而且不是说好了早点接取任务，那边怎么回事？！
男人脸黑如锅底，脸上横肉抖动了两下，抓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半晌，他抽了抽嘴角，给钱盼盼发了一条消息——
“这三个月好好干，为防止曝露别和局里联系，等你回来，你就是正式员工了。”附上一个笑脸。
聊天页面惨白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像恶鬼一样恐怖，眼神冷冷扫过钱盼盼的名字，他转身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面铃声响得有点久，男人不耐烦地抠着指甲边的死皮。
“嘟——”
“哎，哥，是我，我小刘。”男人谄媚道。
“咱这刚得到消息，给公子的任务不巧有点问题，局里出了点事儿，咱给公子换一个怎么样？”
.......
“没有没有，放心吧，保证高升，保证简单，S级带队，绝对安全。”
“好好好，好的好的，没问题，好的，好嘞，谢谢哥，哥事业顺利。”
挂断电话，男人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那头许诺了什么，长舒一大口气，仿佛方才的那个冷汗直冒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正了正歪掉的领带，轻蔑看了眼钱盼盼秒回的表情包消息提示。
轻嗤一声，左滑，删除聊天记录。
-
天河区仁善医院。
“啊！”张天骄哀嚎一声，一整个趴在前台，旁边是照旧一脸阴沉的李春月。
女鬼的眼珠神经质地往张天骄那一瞥。
张天骄好似没有感受她那极其吓人的一眼，把手中简历拍得哐哐响，“怎么只有这么一个人！告诉我，为什么只有这一个人！”
自从他把招聘信息放到了网上和著名的医学人才招聘网站上之后，来回应的一个都没有。
唯一投的那份简历还是大二的在校生，不是就职，是社会实践。
张天骄惨白一笑，整个人像条死鱼。
话虽如此，仁善医院现在起码像个医院的样子。
张家人虽未再次到访，但帮忙请来了两位退休的老教授，被放在医院荣誉墙上全当背书，每周坐两个白班的诊。
至于病人.......
那天之后好奇来仁善医院看胥拂之没看到，转而顺便做了个全身体检的富太太们也算是病人吧。
张天骄趴在导诊台上，神游天外。
胥哥这几天也好久没见到了，敲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反应。
徐负一恪尽职守，他每次经过医院大门都看到那么个悠哉游哉的身影卧在保安室里喝茶。
张天骄欣慰，他这一手养大的医院，终于步入正轨了。
“要不然去聚个餐吧.......”张天骄又心痒痒起来。
“聚什么餐？”身后冷不丁一道沙哑的声音，张天骄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身后，胥拂之脸色白得吓人，嘴唇都看不清一点血色。
青年难得穿了一身现代的衣服。
黑衬衣黑西裤，衣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西式裁剪把宽肩窄腰的线条勾勒得利落干练，腰线呈现一个极美的弧度，行走时大腿发力绷紧面料，凸显出包裹着的遒劲肌肉的轮廓。
这身装扮莫名有股欲气，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给人一种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淋漓粘腻感。
张天骄都有点不敢看他。
“胥哥，你下来了。”张天骄尬笑两声。
胥拂之问：“什么聚餐？”
“就是医院现在步入正轨，有病人也有医生，我觉得可以聚个餐庆祝一下。”张天骄有点怵，只觉得今天的胥拂之陌生得很。
“可以。”胥拂之顿了顿，“你是院长，你说了算。”
张天骄瞪大了眼睛，确定道：“那就我们几个？李春月，楠楠，刘光耀，还有蛛婆婆，徐负一？”
需胥拂之点点头，脸上表情越发淡泊，一直望向门口的眼睛眯了眯，像是一直在等什么。
张天骄又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他没生气，“那我叫他们下来。哦对了，要不然晚上去吃？”
“不，就中午，附近吃就好。他们不会有事。”
“哦，好。”
张天骄三下五除二把众鬼叫到一处，一听要聚餐，反应不一各不相同，但看表情，几乎都是愿意的。
徐负一慢慢走到胥拂之边上，往后撤了一步，轻轻抵住了青年的肩后。
看着只是站得近，实则是借了一股力给他。
胥拂之转头看了徐负一，艳鬼谈笑风生，逗笑了蛛婆婆和楠楠。高大身躯如同坚硬磐石，无声无息巍然不动。
他喉头轻轻滚动，吞下漫进口腔里的血腥。
徐负一看似在和旁人说话，那笑容却有点漫不经心，余光总落在身旁人身上。
胥拂之眨了眨眼睛，垂眸不语。
“一会儿还有一个人，先等等。”看张天骄就要带着人走，徐负一含笑道。
张天骄一头问号。
没等几分钟，一道娇小身影窜进来，面色涨红，不住喘气。
“对不起，我来迟了，请问这里是仁善......”
她一抬头，看清面前胥拂之和徐负一一行人，医院两个字卡死在了喉咙里。
钱盼盼呆若木鸡，手指颤抖着指着明显不是人类的胥拂之等人。
“你你们，我......我我我我我.......”
趁着大家都不在意，徐负一大剌剌地揽着胥拂之走过她，在小姑娘看向他时，明显是恶趣味地露出了一双血红的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