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尤瑾的红棺材,当真是你做的吗?”
面对庹成夏的声声质问,赵文再也撑不下去,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我只是想多挣些钱财!我又没想害人!”
“再,再说了!是她们非要搞什么成亲,两个女人,本本分分地找个男人嫁了生了孩子相夫教子不好吗!非要挑出事端!我,我能接下她们的单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也不需要逼问,赵文就都交代了。
尤瑾的红棺材,根本不是他做的,而是他去山上,挖出来的。
“做一副棺材,你们知道多费时间吗?又费力,赚的也不多。”赵文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头几乎要垂到地底,可嘴里却还是理直气壮得很,“挖棺材可比做棺材省时省力多了,只要稍微修缮一下就行,左右那山上的坟也没人管。”
那山,郁涔心念动了动,应当就是林潸她们碰见鬼和大坑的那座山吧。
按照赵文所说的,一开始,他还只是挖些老坟,也会特意跑到人最少的山顶,生怕被人撞见,棺中的尸骨也都会再埋回土里,只求一个心安。
可,人的贪婪是无穷的。
到了后来,山顶也不去了,太累太远,尸骨也不好好埋了,随手一扔,顶多多踩几脚土盖一下,反正也没人会来。
当然,就算是有人来了,荒山野岭的,谁又能查到他的身上?
这一天,他正在山上找新目标。
“怎么都挖空了……”赵文踢了一脚路边凝结的土块,嘴里喃喃道,脸上逐渐浮现不耐的神色。
眼睛四处瞥了瞥,他蹙起眉头,抿了下唇,“罢了,再往深处走走吧。”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似乎格外冷些。
搓搓胳膊,又抬眼扫视一圈天色,“怪了,不是还没到秋天吗。”
只是,这一分心,脚下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诶呦,什么玩意。”往前踉跄出几步,赵文低低地骂了一句,龇牙咧嘴地回头望去,只见一角鲜红的东西裸露在土层上。
“这是……”鬼使神差地,他没急着走,也没再踢那东西一脚泄愤,反而蹲下身,用手拂了拂物体表面的土。
“颜色还挺漂亮。”他讶异道,那是一种极艳丽的红,与四周灰扑扑的土壤格格不入,却也映衬得它要更加妖艳。
心思一动,他抄起铲子又把那一角挖得更大。
等到他额上已经开始出汗,终于,漂亮的红色棺盖呈现在眼前。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这副棺材保存得极其完好,跟他之前挖出的那些都不同,这一副,没有任何腐朽或损坏的痕迹,崭新得就像是刚打出来般。
将棺盖滑开,内里竟然没有尸骨。
不,不只是没有尸骨,连土都不见一抔,它就躺在那里,好像只是粗心的木匠,不小心把刚做好的工艺品拉错了地方。
见到这一幕,赵文就像被迷了心窍般,疯狂地往下挖着,毫无方才那副贪懒的样子。铲子一铲铲深入,土壤却一层层变松,赵文越来越省力,动作便也越来越快,他就像疯了般不知疲倦。
直到整个棺材出现在眼前。
漂亮,好漂亮……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棺材,红棺材……
最近尤相锦,是不是在到处找人打红棺材?
听说是为了她那女儿。
尤瑾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呵,两个不自量力玩意的过家家罢了,他从未放在过眼里,但是,听说尤相锦为此很是上心,拿出的钱,几乎是她半辈子的积蓄……
贪婪的光从眼中迸出,赵文粗喘着气,有些病态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天赐良机!
“我揽下了尤相锦这单生意,装作自己打的,把这红棺材卖给了她。”
当时,尤相锦感激得连连道谢,爬满褶皱的脸上,全是溢出的笑意,许是看到老人这样,赵文竟升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
“红棺被带走之后,我越想那天的事越不对劲,那棺材里,怎么可能那么干净?所以,我就多注意了她们一些。”
数日过去,他亲眼看着尤瑾的身体每况日下,恰逢此刻,苏商又传出了要重新规划街道的消息。
而要下手的第一条街,就是尤瑾成亲时经过的那条。
同时,但赵文也清楚,那条街,也是他把红棺拉入尤瑾家时,走的那条。
“怎么可能那么巧,所有事都赶在一起发生,所以,我就又去那条街上看了一眼……”
“呵。”庹成夏轻笑一声,霜綮的枪尖滑在赵文下颚,“胆子还挺大。看见了什么?”
“鬼……”赵文盯着身前的枪尖,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口水,答道。
像是被拉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他竟不顾霜綮的威胁,神经质地往庹成夏的方向凑了凑,“那条街上有鬼。”
说着,他把裤脚一卷,露出他跛了的右腿。
“果然啊,你根本不是被木头砸了。”霜綮顺着赵文的下颚又滑上他那条腿,黄黑的皮肤上,赫然可见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奇特的是,那伤口没有流血,只是黑红的皮肉外翻着,隐约冒出黑气。
大约是自己心虚,只找了普通大夫草草处理伤口,没敢找修士清除鬼气。
庹成夏轻轻打量了一会儿,手腕动了动,霜綮的枪尖便按在伤口处。黑色鬼气被破开,枪尖刺穿原本已经发硬的血肉,新鲜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顺着腿淌到地上。
灵力冲撞的痛感激得赵文惨叫连连。
“小点声。”庹成夏冷冷道,“再不处理的话,你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枪尖输送灵力,沿着骨肉刮掉残留在伤口处的鬼气,又顺着枪尖破开的口子,深入体内,蛮横地清理残留下的鬼气。
当然,治疗方式远不止一种,可有胆子干这种事,难道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了吗?
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到半刻钟,赵文被疼晕了过去。
“我会叫宗内徒子把他带走。”庹成夏收了长枪,开口道,“那红棺问题很大,我们得去尤瑾那把它取走。”
一众人点了点头,唯有妘岫从始至终毫无动作。
“妘岫?”
没有回应庹成夏的呼唤,她径直走到赵文身旁,指尖掐出片羽毛,摁在赵文额上,开始释放妖力。
“你在干什么?”
“他身上有跟尤瑾一样的气息。”
“是那只鬼吧?”
“不。”妘岫僵硬地吐出一个字,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几分,“不会的……”
“呃!”身下赵文突然泄出一声惨叫,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万分痛苦。
到了这里,一众人也都看明白了,这是妖族独有的术法,能通过本体的附属物,直接深入她人身体内部,从中剥离出她们想要探寻的东西。
只是,这种做法对所深入之人的身体伤害极大。
“妘岫。”庹成夏的声音不由得严肃了几分,赵文虽有罪,但这种做法无异于动用私刑,她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罢了,妘岫手指蜷了蜷,脸上固执的神情有所动容,她抬起手,眸色暗下去几分,总会知道她想要的,就,先不急于一时。
*
尤瑾家
“红棺?你们要那红棺作什么?在后院,我带你们去取。”
话落,一众人跟在左雯身后向院中走去,其中还有刚刚苏醒的杨皎以及照顾她的姜漆。
“如果不舒服记得同我说。”姜漆偏着头对杨皎低声道。
“放心,如果出现任何异样,我一定会立马抱着你大喊救命的。”杨皎举起手作发誓状,强撑起个还算活泼的声音,一副哄人的样子。
姜漆无奈地叹口气,道了句好。
嘴上虽是这么应着,可当视线转到杨皎那没有血色的唇上时,姜漆还是忍不住有些忧心。
真的没问题吗。
“妘岫有事瞒着我们。”郁涔跟在庹成夏和税共秋身后,低声对着林潸道。
闻言,林潸轻轻点了下头,“应当与尤瑾有关。”
又或者说,是尤瑾身上有妘岫在意的东西,比如,她们从未注意到的,尤瑾身上与赵文相同的气息。
又比如,那个妘岫从一开始就没有回答的问题。
“到了。”左雯的声音打断几人的思绪。
她站定在木屋前,手中端着盏烛台,烛光混着月光打在深色的木门上,倒显出几分诡异。
抬手推开门,左雯迈步走了进去。
“等等……”刚没入屋内,还没等身后众人跟上,她就喃喃出声。
“红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