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出租屋老板扛不住压力，还是说了实话。
他一边偷觑卫左，一边说：“确实有人反映说半夜会听到声音，但我找人来检查过好几次，什么都没发现，我觉得可能是老鼠从下水道或者其他地方溜进屋子里了……”
“声音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卫左并不理会老板的猜测，接着问，“前面的租客又是为什么退房？”
出租屋老板做出回忆模样。
“好像是大半年前，那时正好连着换了三个租房子的人，我印象很深，第一个租客说准备换工作了所以不租了，还和我说最近半夜有奇怪的声音。第二个租客住进来没多久后说有声音太吵睡不着所以不租了，就那个时候我找人来检查过房子。”
说到这，出租屋老板补充了一句：“真没检查出问题。”
空气安静了几秒，见卫左没接话的意思，出租屋老板尴尬地继续说：“第三个租客租房后不久，上面突然要说在这附近建个美食街，那人嫌装修声音太大，又说半夜起床喝水时经常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怪渗人的，就不续租了。他之后就是那个女生。”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当初办案的那几个警察，他们也检查过。”
卫左没说自己信不信，问：“租房合同带了吗？”
“带了带了。”
“不过我这房子最少要租一个月，那个租金……”
出租屋老板搓了搓手指，面露为难。
“放心。”
卫左转身冲洛柯招了招手：“洛柯。”
洛柯和出租屋老板签租房合同时，卫左和江别臣离开了屋子。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各种小吃混杂在一起的香味钻入鼻中，卫左转头看了眼隐匿在闹市中、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出租屋。
换做是现实世界，他决计不会租这间房子。
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方才待在屋里时总有种非常淡、却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仿佛……有谁正于暗处盯着他。
“左哥我们待会儿去饭店吃饭，还是去美食街吃点小吃？”江别臣往卫左身边靠了靠，恍若不经意般道，“这房子好像很久没打扫过了，到处都是灰，你今晚真要住这里？要不等明天我们三一起，白天我和老、呃，管家把房子打扫下。”
江别臣这么一说，卫左想起自己爱干净的角色重点，思索片刻后说：“今天只住晚上，打扫下卧室就可以了。”
“三个委托都还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我们需要加快进度。”
没想到卫左事业心这么重，江别臣神色僵硬地低头拿出手机，小声说：“我觉得我们晚上可以打一通宵的视频电话，你困了就睡，让他盯着，我这边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卫左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得到肯定回应的江别臣立时松了口气。
“既然今晚通宵，下午你要回事务所补觉吗？”卫左侧身打量江别臣，“你昨晚似乎没休息好。”
“没事，我年轻，一两天不睡不算什么。”
被关心的江别臣傻乐了一下。
对方这么说了，卫左并未多劝。
中午三人在饭店吃的，因为他们要找的小吃都是晚上出摊。
也因如此，担心自己今晚真不小心睡过去的江别臣用“是不是应该练习下驱魔术”的理由，让本欲与洛柯一起调查美食街其他小吃的卫左回到了事务所。
“我睡醒再看。”抱着一堆驱魔书回到宿舍的江别臣对卫左说。
顺带给予洛柯挑衅的眼神。
别想趁他睡觉时和小少爷一起美美逛街！
洛柯面无表情：“小少爷，我先准备我们今晚在出租屋过夜需要用的东西。”
江别臣表情一下凝固住了。
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卫左坐在桌前查看起驱魔书，俨然一副认真学习新知识的好学生模样。
晚上前往美食街时卫左已然学会一部分基础驱魔术。
月亮悬挂在空中，底下是喧闹的人群。
傍晚的美食街比白天热闹数倍，放眼望去每个摊位前都站着一堆人，炸鸡味、烧烤味、蛋挞香……各种新鲜出炉的食物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猛然勾出肚子里的馋虫。
洛柯和江别臣本想轮流留个人在卫左身边守着，怕谁不小心冲撞到他，奈何卫左心中只有委托，让两人都去买东西不说，自己也去排队了。
说实话，洛柯还是第一次尝试排队买小吃。
此前由于副本偶尔会出现故障，他不是没扮演过玩家，但那时他进入的副本大多局限于一个场景，避免麻烦，他亦不会和其他玩家有多余接触。
洛柯在卫左这里有太多第一次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来美食街前卫左说穿西装会比较显眼。
正想着事，洛柯忽而听到周遭有吵架声，他原先没放在心上，直到一声“乖乖别生气了，你看这是什么”传入耳中。
洛柯视线往声源处移了一瞬。
恰巧看到一个男生将一束红玫瑰递给对面女生。
洛柯盯着看的时间有点久，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在这占着位置！”
猝然回神的洛柯目光回到摊子上。
这家是卖迷你小蛋糕的，每个蛋糕都做得极其精致可爱，像艺术品。
“这一排包起来，谢谢。”
等老板打包时，洛柯又往那对情侣看去。
他们已经离开了。
洛柯瞧着地上掉落的红玫瑰花瓣，脑海中响起男生那句“乖乖”。
来无限世界当npc前，洛柯对人类的了解仅限于“普通生命体”五个字。
他不会和其他宇宙种族一样瞧不起人类，可仅限于此。
不过成为审判者后洛柯对人类的感官迅速变得极为复杂，人类玩家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人类文化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比所谓的“高等种族文化”差劲。
单说对某人、某物的称呼，人类创造的称呼可是相当……
有意思。
“哥，你的蛋糕打包好了，一共是……”
再次猛然回神，洛柯付了款，拎着蛋糕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卫左。
找着找着，洛柯眼睛定格在某个小摊上。
“或许那个男生的红玫瑰是在这里买的。”脑子里飘过这样一句话，洛柯抬脚，朝着摆满各种花束的小摊走去。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他喜欢月亮，想来小少爷也会喜欢如此美丽的月亮。
既如此，身为管家的他应该送束花给小少爷。
并不敢把这个逻辑告诉卫左的洛柯，一手拎着蛋糕盒，一手抱着玫瑰花束，安静地穿梭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小少爷。
今晚没什么风，又身处拥挤的美食街，洛柯难得感到一丝热意。
身体表面，和心里，都有一丝说不出的躁与热。
偶尔洛柯会听到有人议论——
“又是蛋糕又是玫瑰的，是送给女朋友的吧？”
“不一定，说不定是送给暗恋对象。”
“有差别吗？这两个不都是喜欢的人……”
议论声在嘈杂人群中并不明显，偏偏洛柯听得清清楚楚，他抱紧花束，告诉自己：“这只是我身为管家，送给小少爷的一份普通礼物——”
“洛柯。”
洛柯停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的卫左。
卫左手里提着两盒章鱼小丸子，视线扫过男人手中的花。
白玫瑰？
未等他开口询问，洛柯低头，像先前对女友认错时的男生一样放缓声音：“路过时觉得这束白玫瑰很适合你，就买了，别生气……小乖。”
卫左沉默了。
“五哥，洛柯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本性暴露罢了。”五八自认早已看透洛柯和江别臣，揶揄道，“他那白玫瑰一般般，改天我给我们小乖送更好看的。”
“不许叫我小乖。”卫左生怕五八再说出惊人之语，连忙转移话题，对洛柯道，“永安大学宿舍在10点后禁止出入，江别臣刚和我打电话说他先过去了。”
洛柯不在乎江别臣去哪里了，问：“我们现在回出租屋？卧室还没打扫出来。”
卫左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回去吧。”
想着打扫卫生可能要花点时间，卫左转身欲走。
洛柯叫住他：“小乖，玫瑰。”
没主动提及就是想避开这个话题的卫左加快了脚步。
只要装没听见，就能当无事发生。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出租屋。
此时已是晚上近十点。
“今天上午马老板告诉我卧室灯有问题，明天他会找人来修……”走入卧室，洛柯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放下。
“要先换鞋吗？”
洛柯从行李箱里拿出拖鞋和一盏折叠台灯。
卫左注意力在买回来的章鱼小丸子与迷你小蛋糕上面，随口应道：“可以。”
不一会儿，洛柯走到卫左面前，伸出双手。
“冒犯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冷不丁腾空的小少爷已经下意识环住了对方脖子。
“洛柯？”
极其罕见带上一丝慌乱的声音。
“凳子很矮你坐着不舒服，床单也还没换。”稳稳托住小少爷的管家面不改色道，“我只能请小少爷先去书桌上坐一会儿了，别担心，我在上面放了垫子。”
书桌？
卫左视线落到距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的桌子。
看着的确放了垫子……不，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这回终于抓住重点的卫左挣扎了两下：“我可以自己——”
“小乖，那是什么？”
小少爷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什么？”
“桌上那个盒子。”
趁机把小少爷抱到书桌上的管家，松手时鬼使神差地握了握对方纤细的腰。
真瘦。
也不知道精心照顾多久才能长点肉。
“我去给您拿拖鞋。”
洛柯去找拖鞋时，卫左伸手拿过盒子打开。
拎着拖鞋回来的洛柯正好看到他的小少爷在研究手中的黑色皮鞭。
“您喜欢这个吗？”
洛柯半跪着，开始为卫左解袜夹。
“谈不上喜欢。”卫左诚实道，“只是它更趁手。”
闻言，洛柯想送礼物的心暂时歇了。
“再观察看看，不能送他不喜欢的礼物。”心里说出这话时，洛柯想起自己假借任务奖励之名送出去的那枚耳钉，那枚他与卫左第一次分别后，便开始着手设计和打造的耳钉。
“小少爷。”
洛柯抬头，视线直白地投向卫左被发丝遮住的左耳。
“您喜欢您的耳钉吗？”
卫左正在发呆，条件反射点了点头。
“可以给我看看吗？”
洛柯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出这种要求。
所幸他的小少爷很宽容，很慷慨，撩起发丝让他看到了那枚耳钉。
他亲手制作的耳钉正待在卫左耳垂上。
很漂亮。
很亲密。
洛柯意识到这点时，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从他的心脏开始朝四肢蔓延开。
这种感觉促使他再一次质问自己：“我真的只是单纯喜爱卫左这张脸吗？”
他真的会只为一张脸做出如此多对过去的审判者洛柯来说，可以称之为“出格”的事情吗？他对卫左究竟怀有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会想送他耳钉、送他白玫瑰，送他更多礼物？
为什么那时会把到嘴边的“小少爷”换成“小乖”？
洛柯低头，银色瞳孔中映出一截雪白小腿。
他知道，在人类世界中，亲吻可以表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那么……
在这上面落下一个吻，他是否也能看清心意？
洛柯思考了很久，久到卫左生出困惑。
“洛柯？”
冰冷的黑色鞭柄抬起男人下巴。
“你怎么了？”
洛柯顺着卫左动作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