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是他?还是她?还是……它?
今晚遭遇的麻烦事太多,逐渐麻木的卫左一脸淡然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看起来没有半点听到诡异话语的危机感。
与修女的平和对比,落难者表现得十分急躁。
“走、快走——”
他费了番力气将自己的音量提高,艰难地吐出一个个重复的字眼。
见此,卫左忽然对地上的人来了兴趣,随手抛出一缕黑雾后俯身,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对方面容。
“你是谁?”
修女的脸近在咫尺,落难者睁大眼怔怔地看着对方,忽地失了声。
空气安静了一段时间,第二次失去耐心的卫左正欲再提问,未被煤油灯照亮的黑暗甬道里突兀响起脚步声与一个有些耳熟的男人声音:“我有时候真的很苦恼,为什么新来的义工总是如你一般,对阳光福利院充满了不该有的好奇心,你们难道不知道……”
那声音刻意停顿了几秒,方才阴森森地补充完下半句话。
“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吗?”
卫左转身看向自己来时的通道。
他以为他看到的会是那个自称院长的男人。
但事实上他看到的是一个——
卫左脑子里的弦紧绷成一条直线,视线一秒也不敢从对面那个全身皮肤苍白且皱皱巴巴、身形消瘦、四肢细长得过分的“人”身上离开。
见迟迟无人回应自己,“人”再次开口了。
他面部扁平,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仅剩的嘴巴张张合合时能看见里面的尖牙。
“你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去做,打开第四扇门离开这个地方?”
闻言,卫左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一张来路不明的纸条?”
“人”沉默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恢复先前的威严:“我知道你是因为听到了宝藏的传说才会来到这里,我不在乎你之前找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只要你尽快离开,现在的我可以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往前走有一个新出口,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后能对今晚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
“虽然现在的我并不介意你探寻和说出阳光福利院的秘密。”
卫左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前方的“人”。
“你是谁?”
“人”听到这个问题后久久不语。
明明是一个能胡编乱造答案的问题,可直到转身离开,他都没有回答。
“快点逃吧,现在的我不会欺骗你,第四扇红色的门背后本就是真正的出口。”
“这条通道不属于阳光福利院。”
“人”离开很久后,卫左脑子里仍反复回放着他们的对话交流,尤其是“人”的最后一句:“这条通道不属于阳光福利院。”
如果“人”所言全部是真的,那他进入这条通道也许并非巧合,而是有谁刻意为之。
会是谁?
思绪翻飞,卫左猛然想起一个被遗忘的人。
那个忽然出现在通道里的陌生人。
“你到底是谁?”
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卫左这次没有拉近自己与落难者的距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怀疑对象,眼底是一种无机质的冷漠。
仰头望着修女的落难者似乎是被对方突然冷淡的态度震慑住了,表情有点无措和迷茫,攥着裙摆的手也随之松开。
这时,一直在仔细观察的卫左注意到地上的人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
项链?
卫左不加掩饰的目光令落难者跟着低头。
他抬手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一言不发地递过去。
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后退的卫左借灯光看清了递来的东西。
一块长方形的金属铭牌,俗称狗牌。
卫左想到他自始至终没从面前人身上感觉到过恶意和杀意,略微犹豫后接过了狗牌。
他翻看狗牌,发现其背后雕刻了个人信息。
姓名:程行野
性别:男
血型:A型
生日:xxxx.1.01
确认完信息,卫左思索了半天,才语气认真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行野。”
果然是行走的行,不是银行的行。
不觉得自己关注点不怎么正常的卫左,将狗牌递了回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
程行野摇头,一字一句道:“不、知、道。”
“你知道无限世界吗?”
程行野还是摇头。
“你认识童连吗?”
程行野又一次摇头。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这回程行野没有摇头,他用能急死人的语速慢慢说道:“不……认识,但,他很……危险。”
卫左皱眉,他对谎言的敏感度虽没有对杀意的敏感度那么高,但通常情况下不会出现识破不了谎言的情况。
所以究竟是程行野特别会撒谎,还是他没有撒谎?
“程行野。”
卫左复述了一遍男人的名字。
他可以确信自己过往的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对这个人也没有面对何文他们时的熟悉感。
对了,记忆。
灵光乍现,维持着冷静外壳的卫左轻声开口。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
兴许是之前连续说了几句话的原因,程行野此次回答得很流利:“不记得。”
尽管对男人的答案早有预料,卫左仍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真实感。
这个副本是不是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隐约感到不安的卫左不想再管程行野,释放出一缕黑雾围绕在自己身边充当防御后,便转身准备朝着前方走过去,事已至此,如今的他完全没有了寻找阳光福利院“宝藏”的心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奇奇怪怪的鬼地方。
希望“人”跟他感觉到的一样真的没有撒谎。
思绪一片混乱的卫左未曾注意到,程行野悄悄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甬道安静得唯有雨声和风声。
走了一段时间,发觉周围愈发潮湿的卫左加快速度往前。
终于,他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红色的门。
卫左想直接伸手开门,却被人拦住了。
沉默着,宛如影子一样跟了他一路的程行野此刻与他贴得很近,嗓音回到初遇时的嘶哑:“可能、会有……危险。”
“先不说有没有危险。”卫左理智地分析道,“就算真有危险,你这么开门,站在前面的我不还是首先直面危险的那一个吗?”
“那我们换、位置。”
程行野语气固执地说道。
“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程行野不吭声了,手依然握着卫左准备开门的那只手手腕。
急于出去的卫左懒得同这人拉扯,飞速放下煤油灯后接着飞速伸手开门,顺便在开完门后掰开了程行野铁钳般禁锢着自己的手,再拿起煤油灯出门。
愣是没反应过来的程行野呆呆地跟在卫左身后一起出了门。
来到外面的程行野回头看了眼他们出来的地方。
消失了。
既没有门也没有通道,就好像他们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另一边,卫左疑惑地望着前方的建筑。
“宿舍楼?”
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此刻夜色沉沉,小雨淅淅沥沥,没想到自己出来后第一眼会看到宿舍楼的卫左,忽地有种恍若隔世的奇妙感觉。
“你是准备一直跟着我吗?”
程行野刚回头便听到前方人不咸不淡的声音。
没等他想清楚怎么回答,一个怨毒的男声穿过雨幕传入耳中。
“请问圣洁的修女大人,他是谁?”
卫左面色冷了下来。
他难掩厌恶地喊出了来者的名字:“甘中明。”
“修女大人,您真是出乎我想象的下贱。”
“我想明白了,你根本不是被恶魔附身,你本来就是肮脏之人!”甘中明幽幽开口,他的怨恨愤怒几乎凝成实质,“你这种浪荡无耻的女人怎么会成为纯洁的修女呢?你穿着这身修女服和男人私会时不会觉得自己恶心吗?你玷污了修女,你应该……”
甘中明话未说完,“轰隆”一声,一道足有树干粗的雷电降下。
那雷电正好落在甘中明头上,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怎么我一回来就听到有傻逼在叫?”
卫左指尖微动,一缕黑雾从对面那团焦黑的东西里飞出,回到了他身边。
“你。”他转身看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伞,从刚才开始就在给他撑伞的程行野,“去处理一下。”
神情从甘中明出现后就异常难看的程行野急忙收起满身戾气,把伞塞到卫左手中,再听话地走过去。
他盯着地上的人形焦炭思考了片刻之后,扭身进了宿舍楼。
没过多久,他拿着扫帚、垃圾铲和垃圾桶出来了。
卫左欣赏了会儿收拾垃圾的程行野,才回应了脑海中着急忙慌解释的五八:“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叫宇宙狂欢会的组织算计了你?”
“地球外的存在也会和人类一样吗?”
“当然。”
“这很正常,有生命体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就会形成不同的势力。”五八组织着措词,力图用最简洁的话语为卫左解释清楚当前的情况:“宇宙里如今最出名的只有两股势力,一是你熟悉的系统总局,二是我刚才提到的宇宙狂欢会。”
“系统总局崇尚和平,它们只站队和平,任何试图破坏和平或者对和平有威胁的存在,都会被它们视为需要解决的敌人。”
“宇宙狂欢会的理念则是利益为上,一开始它们只是由幕后存在带头聚集在一起的乐子人,后来越来越多其他势力加入其中,宇宙狂欢会就变成牟利的工具了,经常以无限世界之名掠夺普通星球的资源。”
“我没签和平协议前,是系统总局和宇宙狂欢会共同的仇人,当然现在也差不多是。”
“但这次的事我只能确定有宇宙狂欢会参与。”
“宇宙狂欢会里有两个麻烦角色,一是会长,二是幕后存在,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会长三个月前更换了幕后存在,新来的这个好像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它想杀我,但不确定我现在的真正实力,所以借这些小事情来测试。”
三个月前?
卫左不声不响,将伞往前略略倾斜,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前正好是……不,其实他并不能肯定自己的复活时间。
毕竟,他死而复生后便对过去的时间有些模糊。
自己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去年10月中旬还是10月末与五八认识,至于到底是11月死还是12月死而复生的,他这个死而复生者也无法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只有1月,即无限世界降临前那一个月,社会动荡,能闻见死亡气息的他借机测试出了死亡气息的本质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
话到嘴边,卫左忽地失去了提问的欲望。
知道死亡时间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现在的重点不是他什么时候死的,是五八和宇宙狂欢会间的矛盾。
五八没有读心术,可它总能精准地猜出卫左的想法。
恰如此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能确定。”
跟随卫左思路跳转话题的五八解释道:“按我记忆里的时间线,我们是去年10月初认识,11月开始熟悉,12月你死而复生,今年1月无限世界即将降临,2月无限世界降临。”
“这条时间线看似完整,却经不起细究,很多细节和现实是对不上的……”
五八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选择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它真真假假地说道:“我以前有告诉过你精神海受损会导致记忆混乱、缺失。不巧的是,我曾经寻找复活材料时被敌人偷袭成功过一次精神海,这种伤很难完全养好,所以我无法保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