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9年10月
在经过了几番战斗之后,罗伯茨带着他们停在了一个艾伦从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他在计算了方位之后在地图上标注了大概的位置。
他只同意让爱德华一人进去,艾伦看着爱德华独自走进密林,身后还跟着几个搬着那些血液的水手以及罗伯茨。
近日的戒酒很成功,他能感到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那条老狗畏惧着密林深处的猛兽不敢上前,但医生决定跟着他们去看看,那个所谓的“观测所”究竟是什么?
“这感觉真像是平时考完试对答案。”他暗暗地吐槽了一句,刻意绕了个弯,避开了寒鸦号,揣着阿德瓦勒之前用于给他防身的手.枪,顺着他们走过的痕迹前进。那条狗依旧是跟过来了,艾伦本来以为它被前几日的炮弹轰炸吓破了胆子,这时不敢跟过来了。
跟着那些因为开路而被砍倒的树枝的痕迹,他见到了倒在地上的第一个人。一身奇特土著的打扮,他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确认对方还是活着的,大概是爱德华下的手,罗伯茨手下不会留活口。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前,茂盛生长的树林遮挡了大部分阳光,让艾伦身处的位置潮湿又阴暗。他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医生有些头疼地看着那一株株高耸的大树心道:要是会爬树的话就不用被遮挡视野了,本来就是绕路,这样的话就完全跟不上他们了。
他看着在一边抬起一条腿标记地点的来福,蹲下身子,从斗篷内部的夹缝里拿出了一截爱德华的衣服碎片放在它鼻子下面,低声问道:“卡特琳娜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而那条狗只是睁着唯一的一只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摇着尾巴。
“···我居然开始指望一条狗给我带路了,真是疯了。”
艾伦一边抱怨一边跟着来福往前走。
罗伯茨从一开始就对爱德华坦言了他的信条:“对于我这头老狼来说,所有人都不过是羔羊,他们的血液都是满足我饥渴的饮料。”
他看爱德华的眼神和看其他人并无不同,而现今的状况的确如医生所言。船长浑身伤痕地躺在沙滩上,腹部在摔落时被树枝刺伤,那是让他失去如同往日一般敏捷行动的主要原因。
他尝试着撑起身体走回寒鸦号,腹部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无法再前进半步,他无力地倒在沙滩上,喘的像头快要累死的牛。
他现在只能祈祷他跑的足够远,阿德瓦勒的支援来的足够快。
这可能吗?
痛觉和恐惧让他的感官更为清晰,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由远及近,伴随着海风吹动着海浪,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一个人?不管是阿德瓦勒还是罗伯茨都不可能派一个人来找他。
尽管感到十分奇怪但他还闭上双眼,想要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装晕或者装死,但疼痛,依旧是该死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柔软,潮湿,带着腥臭气味的东西在舔他的脸,他下意识想挣扎,近乎是破罐破摔式的睁开了眼睛,就像是一场结局注定的赌博。
“嘿,···医生。”
他在刺眼的阳光和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袍的医生,简直是天使。
医生稍微看了一下爱德华的伤,很严重,他手边没有东西,只是暂时做了一个简单的止血。
爱德华刚想再说话,喉咙里卡着的血沫子就冒了出来卡着他的气管让他咳个不停:“咳,咳,快走,罗伯茨很快,就会追来了。”
医生闻言扯着爱德华的一只手,使劲把他扶了起来,他们刚刚走进森林,身后就传来吵嚷的声音。
“汪汪!”来福不安的叫声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该死的。”爱德华低骂了一声,脚上没注意直接摔了一跤,他倒在地上咬着牙没有发出痛呼。
“他们在这儿!”那人刚要朝着艾伦开枪,医生就已经迅速扣动了扳机:“啪!”
医生的运气很好,一枪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都没空去多施舍给倒下去的尸体一个眼神。他丢掉了手里的枪,转过头抱起倒在地上的爱德华对他说道:“你最好有能甩开他们的东西,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开始后悔穿那件有着很长下摆的工作服了,原本的设计是为了防止弄脏便于清洗,保护的作用很明显,但就是不擅长大幅度运动。层层叠叠的树枝划过了他们的脸和手脚,艾伦的外套近乎要被撕扯成碎片。
“我知道你在这儿,医生,还有你那条该死的狗!肯威,我刚刚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你猜怎么着?你的船员们进行了投票,抛弃了你!多么民主的决策啊。”罗伯茨的嘲讽让爱德华的气息愈发不稳,他握着枪的手开始发抖。
“冷静,肯威。我们的机会不多,别浪费子弹。”
医生的手开始发酸,狭窄的道路茂密的丛林让他的体力消耗地太厉害了。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罗伯茨这个混蛋!”爱德华一面咒骂着一面在医生的耳边开枪,“砰!”的一声,又结果了一人的性命,他的脑子开始发昏而医生的耳朵开始流血。
他把头靠在医生的肩膀上,借此保持稳定,开始用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给枪上子弹,艾伦注意到他的腰上还有烟雾弹。
“肯威船长的名字可是在通缉令上值钱的很啊。医生的名字也在古巴总督托勒斯的悬赏令上,那可是很大的两笔钱!”罗伯茨似乎很享受“狩猎”的感觉,寒鸦号离开,他们的确是成了他手里的猎物。
“呼,你还挺重的···”艾伦喘着气,往后看了一眼追兵的距离道,“看样子我们不得不分开了,用烟雾弹甩开他们一段距离。然后我会把他们引到土著的群落。算算时间,他们该醒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甩开他们,然后在这座岛上跟罗伯茨玩捉迷藏。
这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但爱德华同意了,在经过一个有本地人痕迹的路口处时,他扔下了烟雾弹,一个接着一个,直到身后的声音暂时消失。
艾伦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把人放了下来,顺手拿走了爱德华身上的一把枪。
“你不会上子弹。”船长看着医生的眼睛肯定地说,他们的脸上都是那些树枝的划痕,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黏糊糊的,空气潮湿闷热让人的思维都迟缓了下来。
医生只是沉默地看着船长,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船长把手里的枪递给他:“这样更公平一些,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然后好把你带出去?我们可有好些帐没算完呢。”,医生接过船长手里的枪笑了笑,“如果我还记得回来的路的话,我会的。”
爱德华想问为什么医生会找过来,但已经没有时间,他只是看着医生远去。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直到失去意识。
话分两头,当医生从爱德华处出来时,为了吸引仇恨。他故意朝着罗伯茨的面门开了一枪,尽管没有打中但这类行为很成功地惹恼了对方。但罗伯茨依旧是那个老狐狸,他高声喊道:“看这世道,就连高尚的医生也会贪生怕死了吗?你把肯威丢在了哪里?”
医生站在一处高崖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罗伯茨,他渺小地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幼鸟:“为什么不来试着抓住我?就像是你曾经对别人做的那样。我猜托雷斯是要抓活的才有赏钱的对吧?”
“啪!啪!啪!”
回答他的是密集的枪声,得益于曾经努力的锻炼,他还有老本可吃,他迅速缩回探出去的头往记忆中的那处土著聚集地狂奔而去。
一路上他一直捏着爱德华的那把手枪,他的枪法全凭运气不怼脸根本开不了枪,于是第一枪用于吸引注意,而第二枪则用于了结自己。
在路上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狗叫声和水手们的咒骂声,最后以一声凄厉到令人心底发颤的惨叫结尾。来福的结局大概不算好,他想。
他奔跑着,直到身后的声音都奇迹般地沉寂下来,于是他停下来,看着四周,近乎是一模一样的道路,和隐藏在丛林深处的眼睛。
他跪在地上,举起双手以示意他们自己无害。他的袍子下摆被划烂,破碎的布条被他压到小腿上。他开始试着用之前书上提及的语言一遍一遍地对着那些对准了他的用简陋的石头制作的矛尖解释,他无意闯入这里,祈求宽恕,并愿意交付一定的宝物交换自己的性命。
有个带着高帽子穿着华丽礼服的强壮男人走上前来,他看待医生的眼神依旧不友好,但没有再用武器对着他。在摸走了医生身上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之后,以同样的语言回馈他,医生听不懂,但从他厌恶和不耐烦的神情来看应该是叫他们快点离开。
于是医生被放过了,那把精致的手.枪在被那人把玩走火杀死了一个同族之后就被对方害怕地扔到一边。艾伦现在除了一把没子弹的手枪之外一无所有了,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着,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被撕扯地粉碎的那条老狗的尸体。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脱下外袍把它残留的部分全部盖住了然后离开,任由这条跟着他漂泊了几年的狗在这个无名小岛腐烂。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昼即将消失,没有了外袍的他开始感到寒冷。他沿途用仅存的一点从树林里透出来的光线找了一点止血的药草,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那家伙死了没有。
话虽这么说,但他看到对方还是倒在原来的地方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用被冷风冻的冰凉的手去摸爱德华的脖子,他很顺利地就醒了。
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摸上了一边的手.枪。
“是我,我得稍微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别给放血放死了。”
医生的声音让爱德华放下了戒备,任由对方摸索着解开他的腰带撩起他的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衬衣。艾伦冰冷的手在他的腹部摸索着,温热的汗液染上他的指尖,伴随着爱德华不知是痛的还是温度差给刺激的发出的浅浅的抽气声,他的手最终放在了伤口的大概位置:“这里?还是范围更大一点?”
一片黑暗更加加重了他五官的敏感程度,船长有些忍无可忍地抓着医生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找位置:“你现在看上去可不像医生啊。”
“太冷了,我的手完全麻了。”艾伦一面解释一面把手放在对方最温暖柔软的地方,把草药碾碎了往上涂,撕下他身上衬衫的一角重新包扎。他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轻薄的衬衫,雨林里的温差很大,他跑的一身的汗,风一吹,冻的他打了个喷嚏。
“呵呵···你逃命的时候把衣服给跑丢了吗?真是件稀奇事。”爱德华这时还有力气开他的玩笑。
静谧的丛林里,隐秘的角落,两人就这么蜷缩在一块石头构成的阴影底下。考虑到罗伯茨也许还没走,艾伦没有生火,尽管有尝试在身上涂一点驱虫的汁液但是热带的蚊子凶猛的叫声还是异常恼人。
“后半夜会很冷,你可以凑近一点。”爱德华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了医生的手,用了点力扯了扯他。
“···观测所,到底观测了什么?你见到了吗?”医生凑上前来,跟船长肩贴着肩。夜晚的虫鸣逐渐清晰,伴随着不知名的鸟类振翅和野兽低吼的声音,他们凑在一起,姿势亲密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爱德华大概地根据他的印象,描述了一下,医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他说这不是巫术,而是一种巧妙的装置是吗?几万年前,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他呐呐自语着,随后又想到,他来到这里的原因跟那个几万年的装置会有关系吗?罗伯茨问他的问题是想确认什么?他在寻找什么?
他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心底涌出,却没有答案可找。
“你为什么会找过来?”,爱德华这时倒是相信医生不是那种贪图名利的人了。
“在你找上罗伯茨和他合作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查阅观测所相关的资料,虽然只能找到一点不过根据罗伯茨的行动,我有了一些猜测。跟上来只是因为想知道传说中的观测所到底长什么样子,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而且,我似乎说过,”他平静地凝视着黑暗,“如果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也许那样还简单一些。”
“那我可真该庆幸,这次的搭档精神状态正常。”他的手放在缠着伤口的布条上,在潮湿的环境下,尽管进行过简单处理,但依旧还是开始发炎,他的体温开始升高。
后半夜的时候,他们一个因为伤口发炎而浑身滚烫,一个因为雨林气候的昼夜温差而冻地浑身冰冷。
“肯威,你为什么会当海盗,只是因为赚的多吗?”从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