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年8月10日星期四晴
也许是在这里呆得太久了的关系,我每写下一个汉字之前就得停笔想上好一会儿,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距离我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六年。我逐渐变得麻木,对死亡,对海洋的恐惧也因频繁地出海而衰弱,只是依旧讨厌鲸鱼。
值得悲伤的是,我去年还能隐隐约约想起家人们的脸,如今我的脑中已经全然丢失了他们的模样。不知道我那个淘气的妹妹是否有成熟一些呢,他们大概会觉得我已经死了吧。这样也好,少些挂念,若是一直找我,怕是得白白花费许多力气,掉许多眼泪。
今天是瑟维的四岁生日,他得到了一个奶油有些化掉,整个儿看起来被暴力运输摧残地不成样子的小蛋糕,也不知道卡莎是从哪儿买到的。
四岁的小孩总是有着旺盛的经历,得让他离岛上那群海盗远些——上次我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拿着爱德华的枪,差点就按下了扳机!!果然让那个不靠谱的海盗看着孩子是个严重的错误,如果不是安德瓦勒和我刚好都有事的话。
何塞·佩雷斯回了我的信,语气尖锐,写了一封两千字的长篇大论来批判我的行为。说我是背叛国家,背叛卡特琳娜,滑向地狱之类的,并坚定地表示他会呼吁其他供应商,联合抵制我们。【通过结尾得知,他也是被海盗抢过,大抵赔了许多钱。】
最近出现了几个黑死病的病例,这让我有些头大,无论是梅毒亦或者是黑死病,我都面临着无药可用的情况。我只能从酒馆抱着女人喝酒的海盗堆里把也喝的烂醉的爱德华从人堆里挖出来,当时他的身体晃晃悠悠,大着舌头说的话我是一点没听懂,只是对着我举起了酒杯。
我很想一拳打过去,让他跟那些病人一样躺在地上,但我忍住了。
我现在住在卡莎的木屋里,为了小孩们的安全,和更近地接触那些被传染的人,把我们的住处调换了一下。而且多制备了几套工作服以备不时之需,我还顺便把面罩上的平时用不上的鸟嘴部分修改了一下,减小体.液传染和空气传播的风险。作为这个倒霉的粪坑里的唯一的医生,无论出于什么需求我都不能倒下。
——艾伦·沃克在尽力维持“海盗共和国”的卫生健康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写信给所有有能力改变此类现状的人——他直到现在也不信任海盗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是一群只要有女人和朗姆酒就能嗨到死的家伙。
1718年1月12日星期六阴
海盗船长们之间出现了分歧,杰克·瑞克汉姆在喝酒时透露了英军发布的赦免令,只要投降就会得到赦免,成为一个自由人。
真是一手好牌啊,很明显,此类政策既能挑拨海盗们之间本就不太牢固的同盟关系,又能节省兵力财力先行收割一部分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的人。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杰克趴在酒馆门口的桌子上用手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在发现已经空了之后用力摔到了一边的草丛。“叮!”的一声,它跟许许多多被随手扔在草堆里的瓶子碰撞,发出了类似于干杯的声音。
海盗共和国可没有清洁工这类职业,胡乱扔垃圾到处排泄,很大一部分人即使没喝醉也会这样。可想而知这样过了三四年之后,这里的街道能不被垃圾堆满都是个奇迹。
“嘿,你这高兴的样子要是被范恩看到了,可少不了你的枪子儿!”杰克朝着正在给酒桌上的海盗们倒酒的安妮·邦尼挥手:“嘿,美人,给我倒杯酒好嘛?能顺带来个火热的亲吻就再好不过啦,哈哈。”
安妮笑着端着酒盘走过来,身姿婀娜,在给杰克倒完酒时被对方揽着腰用力一扯,圈在了怀里。
女人脸上也没有意外或者是不情愿的表情,只是嗔怪了一句:“你可真是个冒失鬼!我还没来得及给这位先生倒酒呢。”她说着,俏皮地冲艾伦一笑,当时他还穿着工作服,只是没带面具——染上了黑死病的人不允许出现在酒馆,所以就算摘下也无所谓。酒馆的酒香好歹能掩盖一下尿液的腥臊味和腐烂的味道,让总是一整天都带着面具闷得要死的艾伦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谁不知道艾伦·沃克从不喝酒,只喝茶。来这儿这么久了,他要是想喝茶自然会自己找热水。我亲爱的安妮宝贝儿,你还不如来陪陪我。”杰克说着轻轻地吻了安妮的侧脸一下:“你老是看他做什么,我可要生气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岛上唯一的医生,我就要跟他拔剑单挑了!”
“我倒是觉得我应该高兴,值得高兴。”艾伦坐在杰克和安妮对面,侧过头看向远方,目光悠悠。
自然也没注意到爱德华和范恩的到来和平时一直会接他话的杰克的沉默。
艾伦的语气轻松脸上难得带了一点笑意:“我和爱德华·肯威的协定就要结束了,如果英军这时候打来,我还能上他们的船一路直到我本该回去的地方···”
艾伦话未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扯着甩在了地上,他是正脸朝下被砸在地上的,鼻血瞬间就流满了整个下巴。他试图爬起来,查尔斯·范恩抬起穿着破破烂烂的靴子的脚,踩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把他按回地上,这让他的鼻梁骨骨折地更加严重了。
“你这条吃里扒外的狗,连主人都分不清楚是谁吗!?”他一边怒骂着一边用力一脚踢在医生的头部,把他踹到了一米开外,背撞上了柱子。安妮用力挣脱了杰克的怀抱跑去扶他:“嘿,这可不算个爷们!”
“住手!范恩,这是我跟医生之间的事情。”爱德华拦住了范恩想要拔刀的手,被对方反刺了一句:“怎么,你也跟他睡过?我是不知道这医生有什么用,病死了这么多人,就用一句没有药来搪塞我们?!我看只是他无能借口,只是心疼他白拿的金子罢了。”
“我再说一次,到此为止!”范恩看着爱德华这副维护外人的样子就非常不爽,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主要是范恩),黑胡子突然出现在了凌乱的现场:“先生们,不知有什么事情比寻找治疗瘟疫的药物更加重要使得三位拿索的管理者都聚在这里啊?”
“嘁,我不过是帮肯威船长小小地教训一下他脚边不听话的狗而已。”
“我觉得我应该说了我不需要。”爱德华也很生气。
“咳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几年前沉没的那艘西班牙商船,说不定会有我们要的东西。”
他朝着安妮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女表子,转过身跟着黑胡子走了,还抽空瞪了一眼引来黑胡子的杰克。
“嘿,杰克帮我把医生送回他的住处,我得跟着萨奇去找药物。”爱德华想要伸手拉他一把,艾伦没有理会这点。
他在杰克快要冒火的目光的注视下对着安妮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眼睛因为脑震荡和鼻骨骨折而红肿起来。眼角那滴生理性的疼痛造成的眼泪在落下之前就连同下巴上的血被他用手背擦掉。
“等等,···爱德华,船长。”他的声音沙哑疲惫,鼻梁骨折使他呼吸带着很响的抽气声,不多时血液又从受伤的鼻子里流下来,涂满了下巴,就像是一幅特殊的图画。
爱德华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里带着歉意,试图回避他的问题,但明显失败了。
“你是否,说话算话?”他又开始耳鸣了,眼前的各色景物的边界突然模糊了起来,混合着各色幻觉的耳鸣,各种色彩融化,交融在一起。他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直到一道强烈刺眼的光芒取代了眼前紊乱扭曲的色彩。
原来那是太阳啊。这是他在晕倒前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他并没有听到爱德华的回答,但他不打算再问一遍了。
1718年1月19日星期六多云
我接到了来自古巴总督托勒斯(这次我记住了他的名字)通过暗线寄给我的信,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只要我提供我制造的那些药剂的方法,尤其是被称作——青霉素的药物,他愿意为换取这类方法提供他所能提供的一切。以及,即使我不愿意交出制作方法,他也愿意提供一人份的药物和我研究所需要的药物而不求回报。如果我有需要,随时可以向哈瓦那总督伍兹·罗杰斯或者是他写信求助。【原文:当然,能够亲临府上自然更好,我可以为您介绍我们正在从事的伟大事业,您一定会感兴趣。】
我更加惊讶的是事情是,他们居然知道青霉素的事情,还有其他药物。看来我的那些实验得暂时停一停,还得找个时间问问爱德华,有关于圣殿骑士的事情。
——艾伦把那封信收在了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1718年2月15日星期五 晴
这是艾伦时隔多日再次上船,之前的日子他一直在照顾病人,梅毒或者是鼠疫。高强度的工作让他喘不过气来,范恩打的那几下让他的听力又开始下降了,他的鼻子还没完全好,依旧带着面具。
阿德瓦勒询问爱德华这一切是否有意义,寻找观测所是否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爱德华的回答让艾伦想起了现代的一个专有名词:‘画大饼。’他知道阿德瓦勒最近跟奇德走得挺近,类似于刺客的信条这类的观念他也听奇德说了不少了。不过,也许是他忙于治疗导致的心灵上的疲惫,对于该信条的理解仅仅只是一个类似于“座右铭”一类的,还是那种可以被随意解释的座右铭。
自由的种子落到了并不适合他的土壤,也算是一种浪费了。
说起来,爱德华是真的在乎拿索啊。艾伦透过面罩上的玻璃观察着爱德华,清晨的雾气模糊了面罩上的玻璃片,他看地并不真切。
“只要我们找到观测所,就能有一大笔甚至能买下整个英格兰的钱,到时候国王和贵族不过是服务我们的农民。”爱德华一边开着船一边用坚定的语气加强船员们的信心。
艾伦:······
他微弱的感动被船长画大饼的举动给打消了。
艾伦默默在面具之下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都没成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