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啊，崔哎……”胖子撑起衬衫的啤酒肚随着轻巧的跑姿上下“duang”出波浪线，他两条腿墩子倒腾得飞快，隔得老远冲崔明跃伸出手，“你看看，你看看他情绪多不……”

“哎？”发现身后的人没跟过来，胖子凑过脸跟崔明跃半开玩笑道，“你俩真吵架了啊？”

崔明跃朝后看了一眼说：“没有。”

“那他咋不过来呢？平时大白天能分开五分钟就跟撞邪似的，咋的，他离开你突然能独立行走啦？”这不科学。

他站得位置刚好把崔明跃挡得严严实实，崔明跃很轻地低笑，留下一句含糊的：“心虚吧。”

“心虚？”胖子两眼放光，“哎，是不是他没经过你同意把人杀了影响了你的计划？”

“你非要给我安排上鬼牌身份，还顺带连崔……刘二萌也安排了是吧。”

胖子欲言难止，两腿一叉，扭扭捏捏绞着手指说：“这哪能算我安排的，你跟胖哥说点实话呗，你想想咱俩要在一个阵营凭你的脑子我的身手那还不是遇谁杀谁嘛，和你在一起我有安全感～”

崔明跃有点想笑：“有安全感？”

“嗯呐！”

“行，你不就想知道鬼牌玩家今晚杀谁吗。”

胖子不停点头：“嗯嗯嗯嗯！”

崔明跃嘴角向下弯，眼尾向上挑，整张脸衔着戏谑活泛起来，他拍拍胖子肩膀，凑近压低了声音道：“1、0、3。”

说完他装作看不见胖子微变的脸色，甩着手走了，路过厉文谦身边扔给他一瓶水。

厉文谦利落接了，盯着崔明跃的背影旁若无人地跟着他回了房间。

崔明跃好像没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呈大字型往后一摊，仗着手长腿长霸占了整张单人床。

他手臂和大腿之间有块足够成年人挂边的位置，厉文谦刚想坐下又起身站直了。

他摸不准崔明跃记起来多少，挠挠鼻尖底气不是很足地看崔明跃的脸。

崔明跃生得白，皮肤几乎看不见毛孔，厉文谦深吸口气，心说也不能全怪他，一个男人长着这样一张脸他不觊觎才奇怪。

所以，因为觊觎心撒点小谎也正常。

“你有话要跟我说啊？”崔明跃突然睁开一只眼睛厉文谦被抓个正着。

“嗯……也没有。”厉文谦掐着腰的手匆匆摩挲两个来回，屁股顺着床边坐下，他瞄了一眼崔明跃的位置，往里挪了挪。

横着的手离他的身体大约还有半寸。厉文谦曲起的长腿略微蹬地，腰再度往上靠过去。

“喔。”崔明跃闭着眼好像没看见刚刚的小动作。

“你很困吗？”

“不困，因为太饿了觉得睡着了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胃里好像被掏空了，只留下酸液翻滚过的强烈灼烧感。

崔明跃翻了个身，背朝天花板。

“他们在外边挖野菜，虽然看起来很难吃，起码有吃的了。”

“野菜？哪儿有？”

“光幕到大门口那段距离长了绿油油的东西，”厉文谦加了主观评价，“都挺丑的。”

“喔……”

他想起来了，第一天疯男人跑出大门三两步才撞上的光幕。

“你去挖野菜吧！我睡一会！”

崔明跃拍拍厉文谦的腰，用了点力气推他走。

“你让我去？”

“嗯嗯嗯嗯，你去了我才有理由多吃两口！”

崔明跃自认蛮不讲理，但他不想撤回，他歪过头，两只手贴着厉文谦脊骨从下往上拍。

“拜拜！拜拜！”

厉文谦板着的脸松下来，抓住崔明跃的手指捏了四五六七下裹着冰碴气场出去了。

他不认识野菜种类，逢绿色一律挖了往袋子里装。

挖到最后他是袋子装得最满的那个，厉文谦雄赳赳拎着越过一群人递给平头男。

架势堪比开着最先进的隐形战机。

然而平头男最后清点野菜种类，往外筛选微苦的，筛选最多的也是他的。

眼见袋子里的野菜越来越少，厉文谦眉头一跳又一跳干脆不看了。

胖子把野菜严格按照一天一顿分了七份，味道不怎么样的分到最后几天，他边分边想按目前的死亡速度再过几天大家就能一天吃三顿了呢。

＊

晚上的走廊幽静又凝重，胖子从十二点开始定了n个震动的闹钟，第一个一响他捂着手机光迅速把闹钟关了。

楼里高悬的屏蔽信号仪注定了每个夜晚都是场持久的个人战，大家把床拖到正顶着门口的位置短暂的互相照应已经尽了全力，中午一碗寡淡的菜汤不足以支撑饿了近两天的成年人恢复精力，不少人倒头就睡求时间快点过，像胖子这样生龙活虎得少见。

胖子摸摸肚皮，心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蹑手蹑脚下了床，顺着踢脚线挪到靠近门口的墙。

胖子离103隔了一个房间，他必须耳朵贴着墙根才能听见一点点细微的动静。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过地面，发出断断续续的“刺啦”声。

胖子一条腿曲起，腰腹带着脊椎弯成拉满的弓，他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熊，声音停止的一瞬间，朝着103弹了过去。

胖子神情紧绷，没想为什么只有床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一把掀开被子，平躺的男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胖子脑子嗡地一下，心说完蛋。

疯男人翻身而起连滚带爬一头撞进平头男怀里，平头男表情难看，一把将人拎起来推到旁边。

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围拢过来，双方对垒，胖子没多犹豫，冲疯男人乐呵一笑：“我刚看到人影进来才冲出来的，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人群中有人问他：“人呢？”

胖子摊开手：“我进来的时候他扭头跑了。”

投向他的眼神大多掺杂不信任，胖子发现异常没出声邀人，鬼鬼祟祟的举动很难自圆其说。

他舔舔嘴，看向手机灯光后的一张张脸。

崔明跃姗姗来迟，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单肩靠着墙站稳。

厉文谦站在身后，没有多余的眼神外散。

胖子隔着明明暗暗的光线，偏偏看清了崔明跃嘴型里那句“哇哦”。

他深吸一口气，莫名地想一刀把俩人串起来。

他心说电影里献祭情侣诚不欺我，单身狗越看越想自戳双目。

胖子闭了闭眼：“我……”

“是轮到我了吗？”疯男人一把抱住平头男大腿，“他是来杀我的，他是来杀我的！”

“想杀你的人不是我！我是来救你的大哥，要不然我窜得比狗快干什么！我要想杀你隔着被子捅死你得了我掀你被子干嘛呢，你以为你天仙下凡啊亲？！”

疯男人愣了下，支支吾吾地攥着平头男裤子不撒手：“我只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了！”疯男人对面的男人两手比了个巨宽的形状，“黑乎乎这么大的影子从我门口窜过去，除了你没别人！”

胖子气笑了，他原本想拉拢平头男，借自己的命跳崔明跃。

只要他死了，崔明跃鬼牌身份暴露，一换一搞掉崔明跃普通玩家赢得概率拉高一大截。

没想到计划出岔子，眼下他快要死自己人手里了。

“你是用脑子说的话吗？”

“你xx……”

“我如果是鬼我能穿墙啊亲，”胖子咬牙切齿给墙来了一拳，“我需要用跑得吗，需要路过你门口吗？我穿墙，穿墙不爽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剑走偏锋。”

“我……我剑走偏锋……哈哈哈哈……”胖子气地想脱鞋。

“行了，别吵了，明天再说吧。”

平头男在这些人里颇有号召力，他开口了，围在门口的乐不乐意的都散了。

其中当属平头男走得最快。

崔明跃打了个哈欠，跟胖子挥挥手说：“晚安。”

他转身走得飞快，好像急着回房间，胖子冲着他走远的背影原地打了套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