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寒冷的夜,任采薇睁眼到天亮。
东方的曙光升起,微微照亮了气窗,以为又熬过了一天。
却不料任采薇突然抱头翻身滚落在地,寒症在那一刻发作到巅峰。
任采薇疼痛难当,她滚到洞壁边时,头撞石壁,额角鲜血直流。
任采薇抱头凄惨尖叫,而后挥掌乱击。
掌气劈到寒池,直直激起三尺浪。
一墙之隔的对面,睡着的人突然一激灵睁开了眼。
少年的脸上有点茫然,看着颤动的水面,他抿紧唇,一下子清醒了。
他一跃而起,快步走到靠壁的寒池边。
他拍着洞壁,大声呼喊,“任采薇,是你吗?”
任采薇不会回应,可是寒池的水颤动得更厉害了。
顾小放忽挑了一下眉,寒池底似乎有点不一样。
*
任采薇劈累了,趴在地上,抱着头流泪。
整个寒洞已经凌乱破碎了,可外壁就是不会塌。
忽水声哗啦啦响起,任采薇不经意抬了一下头。
只见一双湿漉漉的赤脚,是男人的脚。
任采薇灰败失神的眼眸忽然聚焦,她头再抬高一些,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挺拔俊朗男子闯入她视野。
“是你,顾不放!”任采薇双眸像被蝎子蜇了一下般,颤了一下。
眼前人面如冠玉,只是一身衣裳被撑得破破烂烂,堪堪遮住了紧要部位。
“其实,我也是阿顾,我功力不稳定就会变少年,寒池下刚好有个洞相通的。”顾小放,应该说是顾不放,他说着蹲下,要扶起任采薇。
顾不放经过几月修炼,他功力现在稳定了,身形切换自如。
当他发现寒池底有洞口相通,便钻了过来。
听沈立均说任采薇恢复记忆了,他索性以真面目与她重逢。
“竟是这样!”任采薇呐呐自语,片刻才问:“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没有放你走?”
“走火入魔,需要寒性内力镇压,我才去的无尘谷。”顾不放扶着任采薇,任采薇却用力往下压了压,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顾不放拧眉垂眸,凑近一些,借着窗口的晨光认真看着地上的任采薇。
衣衫凌乱,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头发打结,额角还带着血迹,双目乌青,眼眶微微凹陷,原本光洁的双颊此时也已经凹陷了。
顾不放无法把眼前人和曾经那个大骂他的貌美坚韧的鹤山弟子联系在一起了。
“起来!”顾不放再次用力扶她。
任采薇闭上眼睛,了无生气,她说:“哪里不是躺着等死,起不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顾不放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任采薇,虽然衣裳破破烂烂,但是掩盖不了他那种傲雪的气势。
他说:“你现在跟废物有什么两样?这样颓废就只会一辈子被关在寒洞,永远无法替你师兄报仇!”
任采薇眼皮动了动,顾不放就知道任采薇是在意这个的。
“可是我没用!我逃不出去!我克服不了寒症!”任采薇睁开眼说着,满脸悲色。
“我才知道寒玉决没练过三重会催发寒症,怪不得那天任白问我,你和任孤舟是不是练了无尘谷的寒玉决。”
顾不放说完沉默片刻,忽开口说了一句话。
任采薇一听,猛地抬头盯着顾不放。
她的眼睛里有一道奇异的复杂的亮光在忽暗忽明地跳动。
他说的是,“起来,我陪你双修。”
顾不放继续说:“你不是已经背好口诀了吗?正好你练好能摆脱寒症,功力大增;我可以借此功压制走火入魔。两全其美,愿不愿意?”
和顾不放练寒玉决,可以摆脱寒症,可以功力大增,可以找机会逃出去,可以杀了余景明替师兄报仇……
任采薇静静地看着顾不放,她眼内的那抹亮光不再飘忽,反而越来越亮。
她透着顾不放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曾经两人的相遇……
*
那仿佛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其实也就差不多是一年前。
那会,任采薇跟任白表明心意后,被呵斥。
师父说要逐她出鹤影峰,她一时之间又委屈又难过,跑下了鹤影峰,并从西门出了鹤山派。
任采薇跑下山后,不敢走远,在西门外那一带林子里,找棵树靠着坐下哭泣,第一次像个小孩那样边哭出声边抹眼泪。
忽然,一双黑鞋入了她的视线。
任采薇警惕,忙收住了哭声,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的男子,长得高瘦,一身黑衣。
他在看到任采薇抬头时,眸光突然亮了。
他摘下面具,快步走向任采薇。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似乎又带着些许柔和。
他黑亮的双眼,盯着任采薇眉间的花瓣胎记,脸上渐渐惊喜蔓延开来,“任采薇?!”
“你是谁?”任采薇惊讶,下意识手握剑柄,才悟起跑出来时没带剑。
少年凭着任采薇的反应,更证实了她就是任采薇。
“我叫思无邪!”画魂教左护法思无邪看出了任采薇的警惕与戒备,他不能惊动鹤山派的人,他要悄无声息带走任采薇。
思无邪遂看向任采薇身后,忽说:“那是你师父吗?你师父来了!”
任采薇一听下意识就回头,思无邪趁机闪到任采薇身前,点了她的穴道。
任采薇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失落之际,方明白中计了。
再掉回头来,便看见身前之人点了她的定穴。
任采薇终年在鹤影峰,没有太多实战经验,她自己也一直知道,此刻着实吃了亏。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要带我去哪?我师父……”
任采薇被思无邪扛着飞走,她还没说完,又被思无邪点了哑穴。
“抱歉!回头向你赔罪。趁你师父没发现之前,我们得快点离开!”思无邪边逃还边礼貌解释。
任采薇:“……”
两人离了鹤山一段距离了,思无邪载上来接应他的马车,带上任采薇走远了。
马车上,思无邪扶好任采薇,他自己也找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思无邪说道:“你不用说话,只需听清楚我说的话就行。”
“你是我们教流落在外的少主,此番我要带你回去继承教主之位!你放心我会拥护你的!”
“对了,我们是画魂教,我是左护法。”
任采薇一听到是魔教,瞪大了眼睛,她着急想挣脱,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跟你说下教中人员吧,现教主是前教主的徒弟顾不放,他就知道闭关修炼,无瑕管理教中事务,不太靠谱的一个人。他不要做教主了,你做教主,更名正言顺!”
“教主下面有左护法、右护法、圣女,左右护法下面各管几个堂。左护法是我,我继承我爹之位。右护法叫卜算子,是个不好相与的老头子。圣女唐念是前圣女之女,她主要管理教中内务。原本我们教是没有圣女的,是前前圣女几十年前从唐门叛出,来到我们教中的。”
“这卜算子和唐念暗中勾结,近些年来到处作乱,搞得江湖乌烟瘴气,给我们画魂教抹黑了。其实我们教自偏居西蜀起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安于一隅,与世无争几十年了……”
思无邪说了一路,到了一个庄子才停下,这会已经午后了。
思无邪下车前抬手给任采薇封住了内力,任采薇现在就等于砧板上的鱼肉了。
任采薇惊恐,眼前人看着比她还要小几岁,内力就这么深厚了,要知道内力要比她高才能封住她内力的。
“嘿嘿,吃惊吧,我这深厚内力是我爹临终前传给我的!”思无邪说着解开了任采薇的定穴和哑穴。
任采薇一下车,有点傻眼,她完全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方,该往哪个地方逃?
思无邪却在她身后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不逃!”
思无邪继续说道:“这是我们教在江南的分部,是右护法闲的搞的分部,等会带你去看看右护法圣女等人。”
任采薇回头看着思无邪,眼神要刀他,他居然直接把她带到魔教的江南分部来了。
还有,魔教左右护法圣女都来江南了,他们要干什么?
思无邪直接无视任采薇刀人的目光,迈步走在前,他说:“等会你最好顺着我的话,右护法和圣女不是什么善茬,你迟早会知道我才是希望你好好的人。”
任采薇只好跟上去,她现在真的没把握能安全逃回鹤山,眼下先配合着,后面再找机会逃出去。
庄子大堂,卜算子和唐念在喝茶。
见思无邪回来了,唐念笑着开口:“左护法你小小年纪就爱独来独往,几日不见,还以为你自己回西蜀了。”
思无邪素来不爱搭理唐念的热脸,一本正经说道:“其实,少主当年没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的。”
思无邪说着时瞥了一眼卜算子和唐念,他继续说:“我爹临终前告知我关于少主的下落,现在我已经寻回少主了,少主继位,众望所归,你们不反对吧?”
思无邪说完,站到一边,她身后的任采薇顿时现于众人眼前。
唐念放下茶盏,走近打量着任采薇。
卜算子也跟着过来,要确认任采薇的身份。
从她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教主和教主夫人的影子,卜算子倒是相信任采薇是真的血脉,他当年是见过那教主夫人的。
卜算子确认了任采薇身份后,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拧起了眉头。
唐念比任采薇年长两岁,她小时候倒是见过前教主的,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她看卜算子惊讶又了然的目光,便知道思无邪真的带回来少主了。
任采薇看着身前两人,眼里藏着精光的老头应该就是魔教右护法卜算子,另一位妖娆美人则是圣女唐念吧。
唐念与任采薇对视,她眼里有几分惊艳神色,她还伸手摸向任采薇眉间胎记,她说:“竟然是个美人胚子!”
任采薇袖子下的手捏紧,她感到危险气息,要躲开唐念,鬼使神差往思无邪那边靠近一步。
思无邪看着任采薇的动作,脸上无笑意,眉目却是悄无声息地舒展了。
唐念的手落空,到没有尴尬之情,她笑着收回了手。
卜算子看着任采薇的装扮,知道是江湖中人,遂开口问思无邪,“她是哪派弟子?”
“鹤山派。”思无邪坦白。
卜算子眼神收缩一下,喃喃自语,“竟是这样!”
思无邪耳尖,听见了,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卜算子。
“好了,少主累了,我先带少主去休息。”思无邪说着,摆手请任采薇先行。
任采薇早就恨不得走了,松了口气。
卜算子和唐念对视一眼,站在一旁目送两人,卜算子喃喃自语,“竟在鹤山,我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回报?”
任采薇到了一间厢房,她才终于开口,她对思无邪说道:“别闹了,快带我回鹤山!”
“谁闹了,我就要你做教主!”思无邪一脸认真。
而任采薇则是冷漠地看着思无邪,她说:“半路杀出一个鹤山弟子去做你们教主,如何使人信服?我看你们现任教主第一个就想杀了我!然后再杀你!”
思无邪却笑了,“不会!顾不放本就不想做教主,族长长老硬推他上位罢了。能摆脱教主之位,我看他求之不得!”
“可这关我什么事!你说我是魔教血脉就是啊,我才不信!”任采薇想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思无邪看着任采薇欲言又止,遂缓声道:“你不用怕,教中事务我都会教你管理,你只管安心留下来,不要想着逃噢!”
“!……”
*
任采薇不逃,是不可能的。
侍女端来的饭和水,她是一口也不敢吃的,怕有毒。
她一夜也不怎么敢睡,悄悄运转她的内力,幸好思无邪的压制有限。
熬到天蒙亮时分,她的内力恢复了□□成。
看着院子巡逻的侍卫交班了,有所松懈,她摸到院墙边,翻墙就出去了。
一切太顺利,让任采薇有所怀疑,只是当时已经出去了的任采薇只有继续逃。
其实任采薇的怀疑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