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暮没听清,反问。
“我需要一个靠谱的帮手,像你这样的。”程秉钧目光幽深地看过来,“一个能齐心协力壮大企业的朋友、伙伴、盟友,彼此信任,永不背叛。”
关她吊事。李暮内心撇嘴。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在能力范围内,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尽力为你取来。”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时机、场景、氛围全都不对,更像是临场加的戏码,李暮思考了会,转过弯来。
在这下套呢。
当时在医院也是,莫名其妙的邀请,既没有熟悉的关系,也没有可以交互的利益,突然就要让利给自己,绝对有问题。当时自己没反应过来,一是当时熬夜太狠,二则有可能在空气里点了迷香,不然再怎么样脑子也不会迟钝成那样,连约定都敢随便答应。
你帮过我吗?这个回答不太合适。你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这个回答也不行。李暮思忖着,想把话题跳过去,她不想输,但也不想再增加新的代理人了,没点好处,全是麻烦。
李暮将一侧的落发抚到耳后,双手背负,低头轻声说道:“看你表现咯。”
程秉钧没有回话,表情隐没在夜色中,连灯光都打不透。
上次逮莱天的时候李暮去过一次大少爷的住处,只不过来去匆匆,只在一楼扫了两眼。现在她终于见到了楼上的风格,像豪华轻奢精装样板间,精致则已,一点人味都没有。
这就是霸道总裁的禁yu风豪宅吗。
二楼上去就是座壁龛,摆着一副黑白相片。
程秉钧走上去,怀念地看着相片,抬手轻轻拂过表面灰尘,壁龛是重要区域,每天都会有人打扫,这么做只不过是一种为伊涤尘的仪式感。
“这是我母亲,生小钰的时候难产去世。”
李暮看着照片中的女人,很年轻,眉宇中带着英气,两鬓的发拢在脑后,用蝴蝶结发夹固定住,嘴角是自信放松的微笑,从领口露出的服饰搭配来看,白衬衫、正装外套,那年代的时尚款式,规矩的同时又展示出自己独特审美的设计,明显就是为重要场合所拍摄的,不是毕业证书照,就是求职照。
他们甚至连张像样的日常照片都找不出来。
偏偏用这张。
李暮哪里会信,无依无靠的人只能被去世。
程秉钧当着她的面拜了拜。带别人见母亲这件事本就相当亲密,他们的关系远没到好到这地步,不过是哄骗人的手段罢了。
你是特别的,我对你也是特别的。
啧啧。
里侧过道边是客房,布置地同样非常样板,只不过四件套换了花色,印花图案让房间变得有人情味了些。
“房间比较简陋,对付一晚吧。”
简单环顾房内,简陋什么的根本就是谦虚,装潢虽简洁但明显质感上佳,随便扫到的细节都处理地非常舒适。李暮问:“这么大一套别墅都是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还有保姆和司机。”
“你父亲呢?”
“不住这。”
“你爷爷呢?”
“爷爷回疗养院了。”程秉钧给她简单介绍了房间的功能分区,“缺什么就和我说,不用不好意思。”
“我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人吗?”李暮笑了笑,又问:“不过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父亲不再续弦?”
程秉钧如实回答:“我家遵照曾爷爷的遗嘱,从来都是不婚主义。”
李暮沉吟,“我觉得你曾爷爷说的不婚主义是不领证不公开,但孩子很多,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子单身。”
这句话半是叙事半是反讽,她故意的。
只在公司、家、会场、会议室来回倒腾沉迷工作的程秉钧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仔细找找的话,说不准也能找到小钰的孩子。”
可别。李暮内心摆手,抄底的时候,最好别突然蹦个私生子出来抢。
私生子杀回来争抢遗产的桥段最讨厌了。
她笑了两声混过去,反问:“那你呢,身边那么多红颜,总不能一个都看不上?”
“我想找个旗鼓相当的伴侣。”
李暮调侃:“那你要求可高,有能力的女人那么多,但也不至于一个都没看上吧。”
“我也是有恋爱经验的,只是不熟练,总是被说没趣味。”
李暮迷惑地挑眉,“你这话说的,是我想的意思吗?不应该啊,好歹是个少爷,还得赔笑?不应该你往那一站就有人逗你开心的吗?”
“不要乱想,我是说,都没能达成灵魂伴侣。”程秉钧突然整得义正词严。
李暮看着他伪装出来的青涩,有些好笑,忍不住咧开嘴点破他:“你这品控还挺严格。懂了懂了,现在又看中我了吧,怪不得今天又是面试又是出题,知道的以为你在暧昧,不知道的以为你挑牛马员工呢。”
程秉钧没有被逗笑,只是移开目光,说了句:“这次是真心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静止,环境都安静了许多。
以往煽情的背景音就响起来了,但此刻李暮心中奏响的更像悬疑剧出现疑点的震动,鼓点咚咚敲响,人心也跟着跳动。
都是心跳,也没什么区别。
李暮笑了起来,很温柔,很美,有一瞬间甚至会错视成程秉钧的母亲。
当然了,她故意模仿的。
照片里的人面对镜头时的憧憬、信心、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她都有过,模仿曾经的自己再容易不过,再将牵伸笑容的面部肌肉调整些许,使自己更像她。
“真心的?”
李暮轻轻反问,声音轻盈一触即散,带着一些怀疑、一些希冀、一些自卑、一些渴望,像任何一个期待对方回应的女孩那般卑微、胆怯、患得患失。
可手上的动作却与神情截然不同,李暮抓起程秉钧的衣领,踮起脚尖,靠得很近,她微微侧身,挡在窗前,与少爷四目相对。
她既是被动的又是主动的,既是清纯的又是风情的,既在无力等待施舍又能主动寻求回应,她做到了一切男人所喜爱的矛盾特质,把感情当作一件上周的瓷器,仿得比西周还真。
程大少爷却不肯对视,甚至还微不可查地向后仰去。
李暮足足等了十秒钟,才松开手,退回来。
暧昧的粉红泡泡破裂了,一切回归正常。
“不够有诚意啊,少爷。”李暮嘲笑一声。
“别这样。”程秉钧神色漠然,说道:“我们不是情侣。”
“哈哈。”李暮又笑,带上点失败的自嘲:“门槛确实高,不过我喜欢挑战有难度的关卡。”她张开双臂,“至少抱一下吧,来个贴面礼?”
“别了。”程秉钧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怕明天你在公司骂我细狗。”
李暮挑起半边眉毛,“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可能有吧,你仔细找找?”程秉钧回得一本正经。
“哇塞,这个笑话好冷啊!”李暮俯下身肆意笑完,氛围好起来了些,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很暗,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的宫灯造型的路灯亮着,院子里树叶晃动,水面倒映零碎的月光,偶有几声虫鸣,繁华中反而安静更为昂贵,到处都是的东西不值钱,富人只享受珍稀的。
“很安静吧?”程秉钧放轻声音,似乎也不愿打扰窗外的安宁。
李暮在窗边趴了会,忽然说:“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窗户打开,外面一片农田,冬天冷得要命,夏天青蛙呱呱呱又吵得要死,除了月光,一点灯都没有。当时可向往繁华的CBD了,穿着时髦的职场女性身姿挺拔地出入写字楼,下了班行走在亮堂的街道,去唱歌,去晚酌,到处热热闹闹,不像家里冷冷清清。”
“没想到当时讨厌的东西,现在得花超高的价钱才能得到。”
程秉钧垂眸看着她,眼神被睫毛的阴影遮挡,看不清情绪,他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末端的饰品藏在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中,看不出来是什么,衣着不像在公司时一板一眼,虽然没换衣服,但却多了些随意,塞进裤腰的衬衫也放开来。
李暮眼风里留意打量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忽然开起玩笑:“那是你闹腾惯了,我就很喜欢安静的环境,从小到大都喜欢。”
不得不说这个玩笑很烂,但李暮不可能让话掉地上,她嬉笑着拍打程少爷的肩膀。
“你讨厌。”
程少爷心情不错,看来郁结缓解了些,语气都轻快起来:“早些休息,待会我让人送衣服来。”
没过多久,一颗脑袋从窗外探出来,贞柳易嘿咻嘿咻地爬了上来。
“姐,我都拍好了。”她熟练地翻进房间。
李暮一惊,扭头观察下门口,又探头往外看了看:“我以为你会从一楼溜进来,怎么爬上来的?”
“喏。”贞柳易凑在她身边,指着黑漆漆的窗外:“看到了吗,那有块大石头,中间长了棵大树,顺着上来就是窗沿,花里胡哨的设计最好爬了,有钱人家的设计最不讲究的就是防盗,我又恰好最擅长翻窗户。”
李暮顺着她的指点线路用目光重走了一遍,连连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
她们翻看拍好的照片,柳易很擅长卡视角错位照片,完全得益于她的追星经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追星好啊,追星的钱好赚,但追星不能光追,我去机场等明星不得花钱啊,但要是去应聘假粉丝,经纪人还得倒给我钱!”
虽然追星,但追的不是明星本人,而是明星能给她带来的边角料财富。
没办法,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学费纵然可以贷款,饭却得天天吃,总不能眼睁睁让自己饿死。
李暮翻完照片,有刚才错位亲吻的,伸手求抱的,还有街上绊了一跤时搭肩低头的,令她相当满意。
任务圆满完成,贞柳易扑倒在床,伸了个懒腰缓解当狗仔的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