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公司时，闻希禾有强烈的预感，关于职位调动的事有结果了。

果然，在她刚坐到办公室没多久，事业部就下发了一条人事公告。

梁扶洲从分公司晋升到总部，正式任命枫源项目总监的职位，接下来的联名活动也将全权由他负责。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格子间瞬间沸腾一片。大家对于空降的新leader感到好奇，也为闻希禾觉得不值。

与此同时，卢里来到十三层下发通知，全体项目小组到会议室开会。

“都安心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别的事情不用管。”卢里将混乱场面压了下去，转身去了闻希禾办公室。

办公室视野开阔，阳台放了两盆绿植，都是闻希禾养的，她每天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们浇水。

此时闻希禾正在处理工作，卢里观察她的表情，波澜不惊，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邮箱里的消息。

卢里走过去她才抬起头，“嗨，找我有事？”

卢里不知道她是强装出来的淡定，还是在短时间内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换位思考，总归不是开心的情绪的。

“人事公告看到了吗？”卢里问她。

“嗯，看到了。”闻希禾看到她皱眉的样子，她淡然一笑，“没事，早猜到了。”

其实她早知道结果的，所以这段时间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但是看到公示的那一刻，闻希禾还是失落了。

她打了个败仗。

“我为你争取过，骆镜明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将这个职位给你，但他也没有支持梁的加入。”卢里叹了口气，“梁莫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闻希禾知道骆镜明没多大的决策权。如果让他从梁扶洲和闻希禾中间选一个，闻希禾猜他会选择自己，因为梁扶洲显然不好掌控。

闻希禾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合上了文件，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没事，我有我的安排。”

卢里看了眼腕表，“下班说吧，会议厅等着开会呢，梁说要你也参加一下。”

闻希禾点头，“应该的。”

众人在十分钟内到达会议室，梁扶洲作为今天的主角坐在中间，闻希禾进来时看到他冲她抬了下手，闻希禾也点头回应，坐到了他的左手边。

会议厅交谈声没间断过，直到梁扶洲的视线扫过会议厅的每一个人，室内才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梁扶洲，很高兴回总部和大家公事。”他冲底下的人微微一笑，“那话不多说，今天叫大家来是有工作需要大家配合。”

“我需要一份大家上半年的工作总结，各个项目的进展及结果分析，我将重新分配项目工作，希望大家交给我的内容总结足够详细。接下来的联名活动需要和大家配合完成，希望接下来和大家工作愉快。”

任务下发后，每个人回到各自工位工作，闻希禾也回去做了二代产品的项目汇报。

只是上午进度不多，闻希禾烦躁地摔下了笔，决定先休息。

晚六点，晚高峰又下了雨，闻希禾心情跌到谷底。

她麻木的通勤回家，照例没带伞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回去快速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闻希禾发现戚许给她发了一条视频。她没擦头发，发尾还流着水，她回拨给戚许。

戚许很快接通，她正在新疆旅游，此时看到她眉眼都柔和着，闻希禾就知道她的蜜月旅行很顺利。

戚许和她分享这一路的趣事，整个人笑得在床上翻滚，闻希禾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舒畅了不少。

戚许很快发现闻希禾兴致不高，虽然她对自己说的话题无有不应，但她眼里疲惫是更多，愁容不散。

“你怎么了？”

闻希禾坐在沙发上抱过可颂，她摇摇头，“没事。”

“胡说吧你，我都看出来了。”

闻希禾沉默了一分钟。戚许也不急，她静静地等到闻希禾的措辞，或者她不想说，戚许也理解她。

“晋升失败了，我想辞职。”闻希禾用最简洁的话述说给她，说完自己都笑了，“我可能即将失业了。”

“啊？”戚许在手机那头努力消化这个消息，“什么时候的事？这也太突然了吧？”

“还好。”闻希禾抓了把潮湿的头发，突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修理过头发了，她忽然转了话题，问戚许，“我头发是不是太长了？”

“还好吧。”戚许眨眨眼。

“我觉得有点长了。”闻希禾低声说了句，似乎说服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是有点长了。”

戚许对她这样的反应不免有些担忧，她皱眉，“你状态好差啊，我担心你。”

闻希禾抓着头发，闻言笑了声，“我都二十八了，总不至于因为失业做出什么来吧。我又不是离了枫源没别的出处了，我再找其他工作算了。”

好友两个说到最后已经近零点，闻希禾也不打扰夫妻两个，让她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闻希禾的头发也早干了。乌黑亮丽的头发撒在床上，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点点星火。

又是个无眠夜。

第二天依旧是个阴雨天。

闻希禾在阴沉的天气中平静地做完了骆镜明交给她的很基本的工作内容。

她收起笔，抬手拿起杯子想喝口温水，发现杯子空了。

乔颂也在这时敲门。

“进。”门开，乔颂抱着文件进来，“闻总，这些您需要审批。”

她看到了杯子空了，伸手去接，“您要喝水吗？我去接一杯。”

闻希禾看着面前的姑娘，她入职三个多月，做事越来越成熟，好像和新来的实习生关系也不错，在公司的每一天她都感受到乔颂的成长。

闻希禾点头，“谢谢。”

签字时，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自嘲一笑。

她能做的事好像不多了。

雨下了一整天。闻希禾撑着伞来到戚许推荐的理发店，推门进去，人并不多。

一位年轻的理发师走过去，“是闻小姐吗？”

“是。”闻希禾收了伞，男人伸手接过，“伞我帮您收着。戚小姐给您预约了理发，她说具体的等您到了再说。”

戚许常年烫发染发，在这家店办了会员。闻希禾和她说自己想剪头发时，她立马给她预约了时间，“信我的准没错！”

来之前戚许确认了好几遍你真的要剪头发？闻希禾点头，确认。

戚许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看着闻希禾平静地脸色，她别扭一笑，“行，你想好就行。”

从大学之后她就保持着头发及腰的长度，今年工作忙，头发更长了点。

她第一次剪短发是在大四那年。

十二月，她和戚许和家里打了声招呼就飞去了法国。

林婉依犹豫之际还是同意她去了，因为那里有谈屿逢在。

她们在法国只待了十天，她们回来时，林婉依问她怎么样。

好冷啊。闻希禾这么回答。

她不得不承认那里是个浪漫的地方。

但她带着失望回来了。

回来当晚她找戚许喝了个宿醉，嚎啕大哭，戚许甚至怕她这样会出事要打急救电话。

她抱着戚许重复，他有女朋友了，我会讨厌他一辈子。

她觉得她一直离他很近，够够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如今要漂洋过海，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属于别人了。

闻希禾进行了一个残酷的戒断。

第二天她剪去了长发，也将很多往事抛之脑后了。

他们开启了长达六年的断联。

…

这一周的工作很轻松，梁扶洲上任后两个人的工作分的干净，联名活动闻希禾从不过问，也没人给她这个机会。

格子间的员工对于梁扶洲和闻希禾微妙的关系都没有太关注，八卦传了两天就消散了。

当她踩着高跟鞋，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服来到公司后，格子间又一阵躁动。

卢里刚来到十三层，就听到这层格外的热闹。她看到闻希禾后更是发出惊呼，“天呐，今天真漂亮！剪头发了？”

“嗯，觉得有点难打理就剪掉了。”闻希禾歪头，“有时间吗，有事找你，去我办公室？”

“当然。”卢里和她一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她常用香水的淡香，乔颂送来两杯咖啡，然后关上了门。

“你这助理特乖，有次梁扶洲有急事让她跑一趟，乔颂做的很好，他赞不绝口。”

闻希禾晃着杯子，咖啡一口也没动，哦了一声，“我今天找你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我助理的事。”

话落，卢里瞬间抬头看她。

闻希禾莞尔，“等手头的工作处理好后，我准备辞职了。我想先和你说一声，我估计这流程不好走，骆总和莫董都会卡我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卢里点头，叹了口气，“其实我有猜到一点，不过没想到你决定的这么快。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闻希禾摇头。

办公室里两人面面相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卢里点头，“好，我会帮你的。”

闻希禾露出一个衷心的笑容，“谢谢你卢里。”

“那你刚才说乔颂？”

“对。乔颂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助理，我觉得她可以留在市场部做专员。当然，这不是走后门的请求。”

她停顿了一下，“我的工作变动太大，我其实对公司这个决定十分不满意，但公司并没有对我有任何补偿。所以我想把这个机会，留在乔颂这里。”

“在我交接最后工作之前，我希望公司给乔颂一个考核机会，她达到标准后去市场部工作。我也会过问她的意思，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我不希望她去梁那里工作，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看向卢里，眼里是决绝，“卢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卢里不会拒绝她的。

她最终答应下来。

结束对话后，卢里给了闻希禾一个拥抱，“祝福你，以后工作生活都要顺利，有机会一定要再聚！”

“当然会。”闻希禾笑说。

有了卢里的帮助，闻希禾离职流程很顺利。骆镜明和莫绍光都找她，希望她再考虑考虑。当然，梁扶洲也有和她谈过。

她明白他们说的都是场面话，所以闻希禾应对起来也游刃有余。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在职场上的不公平对待反馈负面情绪给他们，最后的离别是成年人的体面。

闻希禾真正离职那天，纪盐还是趴在她肩头哭。她一哭，闻希禾也有点触动，但她还是逗她开心，“干嘛，又不是见不到我了，我还会找你玩的啊。”

“我的饭搭子没有了。”纪盐抽噎，“你要不单干吧，我立马辞职投奔你。”

好在这是在闻希禾办公室，她急忙捂住她嘴，“我走就算了，带上你真的不值得。以后在公司也别说这样的话，好好做你的咸鱼，累了就回去继承家业，你的人生简直别太完美好吗？”

闻希禾安慰完她，也做最后的清扫。她最后一次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高楼层层叠叠，以后这个视角就再也没有了。

她把两盆绿植分别交给了纪盐和卢里，让她们照顾好它。

卢里也过来同她道别，“有事一定要和我讲啊，亲爱的。”

“一定。”闻希禾笑笑，“有空我去看你和荔枝。”

“好啊，荔枝还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找她玩呢。”

叙旧没有多久，和部门的同事道别后，闻希禾拿着自己的箱子离开了枫源。

闻希禾将东西放到了副驾，开车之前，她从车镜看了眼自己的样子。

她觉得她现在的样貌和从前并没有多少变化，闻希禾冲镜子里的自己弯唇。

没关系，这是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