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叶肆恙是在问他有没有暗恋的姑娘?
他目光滞在水盆里,呆呆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叶肆恙捧起掌水浇在另一只手上,不紧不慢揉搓着道:“我在想,苗青现在还小,这倒是没什么,但楚公子一直跟我来回奔波的话,倘若…我最后在这三月内并未拿到神职,岂不是耽误了你的人生规划?”
“……”
楚慕白没想到叶肆恙会这样想。说真的,在他自己的人生规划里其实还没有娶妻生子这一项,现在没有,未来应该也不会,更别说这短短的三个月了。
而且,他从来就没有过喜欢的姑娘。人界里有意思的东西不计其数,他玩浪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收心。何况,他还有个流浪帮派,那里需要他维持,里面的人需要他照顾,他没有闲工夫去谈一段感情。
尤其是在想到假如和对方谈了一段浪费时间的感情。
“倘若…我喜欢的是公子呢?”
“嗯?”叶肆恙神情错愕,抬头看着他。
见叶肆恙误会了,楚慕白晃晃手里端的水盆,摇头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万一我喜欢的不是姑娘…而是公子呢?”
楚慕白眼睛略点光,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叶肆恙会作出什么反应,给他什么回答。
叶肆恙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他将双手伸出水面,水珠顺他指尖一颗一颗回落在盆里,后开口道:“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了,不过我想,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喜欢就好,至于男女什么的…兴许也没有那么重要。”
楚慕白听这回答,愣了几秒,低眉微笑道:“也是,也是。”
叶肆恙手已经洗干净了,只是还有滴滴水珠滑落。楚慕白将水盆放地上,一手抓住那双湿哒哒,自己也被蹭上了水,润成一片。
叶肆恙正欲拒绝时,他已经掏出一张擦布将他的那只手和叶肆恙的一起包裹住,低头细细擦着,轻声道:“不会,三个月…太短,不够。”
“嗯?什么?”叶肆恙没听清。
“我是说,能延长工期吗?”
把两人的手一起擦干,楚慕白看着叶肆恙笑道。
……
深秋的天黑得愈来愈早,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傅雨打探到的情报是那些文身拿刀的行动主要集中在晚上,于是几人准备再去楼阁附近的大街上打探一番,兴许就能再次碰见。
楚慕白将烟管和仰春别在腰上两侧,忽见苗青身后不知何时背了一个放满箭的小筐,他拿过一支,调笑道:“还没夸你呢青,上次见你在楼阁内居然拿弓射中了一个,进步不小啊!”
苗青撅嘴瞥眼,哼道:“那可不,多亏了叶师父前几日教我,以及我的天资聪明哈哈!”
“叶…师父?”
叶肆恙和傅雨两人年龄都比自己小,却能让苗青如此尊重敬佩,楚慕白叹口气,道:“一个傅大哥,一个叶师父,那楚大头呢?”
“楚大头?哦,他确实教过我,让我想想…他教我怎么赖皮以及偷看…唔!”
话还没说完,楚慕白一巴掌捂上了苗青的嘴,黑下脸,皮笑肉不笑道:“我现在跟你的叶师父已经不计前嫌了,你小心我给你单独扔出去呢,小青青?”
苗青别过脸,打开他的手,怒道:“不许叫我小名!!!”
小打小闹一会儿,一旁叶肆恙叫哥俩停手,神色郑重道:“各位,时间紧迫就不要再闹了,等会儿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整装后几人准备出帮派门,可谁知还没走出多远,楚慕白就突然嗅到一股烟味,对几人道:“你们闻到烟味了吗?这附近着火了?”
叶肆恙道:“奇怪,刚才好像并未闻见。”
天色还没完全黑,就在霎时,空中忽地飘来一团团黑烟将这小块天掩盖成乌漆一片。几人寻着黑烟飘来的方向望去,楚慕白定睛一瞧,那黑烟蹿出的地方是自己帮派的后院!
流浪帮派的后院可是一大块田地,里面种着是供给全帮派人吃的菜,可以说那块田地是流浪帮派人的命根子。
“我草!”
楚慕白大喝一声,掉头就朝帮派后院方向急速奔去!苗青差点看傻眼,反应过来后登时赶上楚慕白的步子。
到帮派后院,炽热包围,火光冲天,那火势好似要吞了整个后院。见有几人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往上扑,猩火在楚慕白眼里
熊熊燃烧,他神色暗怒,二话不说前去帮忙,以一人之力硬是抗了两大桶。
黑烟滚滚,渐渐弥漫了整个流浪帮派,四下人皆惊相继赶来扑火。直到天色完全沉下,火才渐渐被灭,剩几缕白烟飘在空中,久久不能退散。
后院菜地原先的菜苗瓜叶齐齐生长,到现在却只剩一滩灰了,被凉风一点一点送去。
叶肆恙和傅雨在之后也来帮忙了,烟呛嗓子,楚慕白咳着将木桶撂到脚边,四人现在脸均是被烟熏地黝黑。叶肆恙皱眉,一边擦去脸上的烟灰一边道:“扑火时我见地里有大量枯枝和干柴,应该是人为纵火。”
话音落下,楚慕白眼神倏然间变得狠厉,他猛地一脚踢开木桶,木桶砸到不远处树上发出“砰”一响声,散成几块木板。他恶狠狠道一句:“我杀了他们。”
随后楚慕白一下拔出仰春,提刀就要冲出帮派大门口,叶肆恙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冷静,现在冲出去了也无济于事!”
楚慕白将叶肆恙的手紧紧回收,握在一起不住抖,而后回头悲愤地看着那些灰烬,对一旁苗青道:“苗青,改天去‘老地方’把里面东西全运到帮派来吧。”
楚慕白口中的老地方其实就是一栋隐秘在人界某个角落的小破屋,里面放的是他流浪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和粮食,且只有他和苗青知道。至于为什么不公开给帮派,一是因为他有些许私心,二是因为需要囤着以备帮派的不时之需。
苗青点头悲道:“嗯。”
几人现在走也不是,帮派有人故意放火,谁知那纵火犯下一步会不会开始杀人,可留也会耽误委托时间,更加找不到文身拿刀者,一时陷入尴尬中。
忽然,从不远处草丛传来几声动静,声音不大却在静谧黑夜里极为凸显。楚慕白耳尖,朝那里倏地转首,提剑极速跑去,跨过帮派一圈围栏,脚下的枝叶被踩吱吱作响。
停到那几束草丛前,楚慕白眉毛狠狠蹙起,一字一句道:“滚出来。”
草丛没再动,像是在寻间隙逃跑一样。楚慕白登地更火了,愤怒直冲脑门顶,道:“再不出来,我就乱砍了。”
话音刚落,一道锋芒便亮起,那锋芒不是仰春的,而是从草丛中作出!
一袭黑影骤然跃起,朝楚慕白的头就要劈去,楚慕白翻身跳开,定身后仔细一看,那人手握一把刀,与昨日在茶悦楼阁见到的一模一样!
楚慕白眼神狠厉,恶道:“火是你放的吧?我跟你们这帮人何仇何怨?!”
那人持刀只暗暗笑道:“楚慕白,听闻你这流浪帮派老大在人界挺豪横啊,从小家这么穷还这么能猖狂啊?也不知道你挣得那些钱粮干不干净,你娘生你……额啊!”
楚慕白没听他瞎叨叨完,直接一个跨步上去,对准胸口就是狠踹一脚,那人被踹倒在地后狂咳不息!
其余三人闻声接着赶来,看到面前只一人时,叶肆恙立刻将负雪出鞘,警惕道:“是昨日的持刀人,小心附近会有同伙。”
楚慕白一步一步走上前,缓缓抬脚踩上那人的腹部,而后一点一点开始加重力度,那人腹部也随着一下一下陷去。
楚慕白是硬生生在他腹处踩出个坑,脚底的人被死死压住,几欲干呕和挣扎。想要去摸刀却被楚慕白一把夺过,竟是将刀刃对准那人手心如尖钉般直插了下去!
听得那人一声惨叫,鲜血涌出,顿时染透了周围的土壤和落叶。
楚慕白慢慢倾下身,直视脚下人的眼道:“你说的不错,我这人就是特穷还特猖狂,哦,又怎样?”说着,脚下又使一力,阴笑着道:“你流浪帮派老大自信得很,我他妈靠打你们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挣来一分钱和一口两,我可是问心无愧啊。”
叶肆恙和傅雨眉毛拧巴一团,苗青在旁边双目紧锁,不敢看那人脸上痛苦要死的表情,心里暗惊道:“这还是大头吗?之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啊!”
那人被楚慕白踩得奄奄一息,抖声道:“你…算个…屁,还问心无愧?我…老大的…孩子就是…死在你手中!”
此话一出,四人震惊,纷纷瞪大了双眼。楚慕白不稳,后跳一步将脚收回,皱眉道:“你说什么?你老大的孩子…死在了…我手中?”
那人还未回话,只见从深处黑暗的树林里又闪起多个刀光,一众跃起就要朝四人砍去!
楚慕白还在愣神,反复想着那人方才的话,叶肆恙推他一把,负雪横在他身前,喊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