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我知道。”殷因胸口一滞,眼泪霎时涌上眼底,压抑到酸痛的胸口令声音忽然变小了许多且微微发抖。
“我知道。戚开盛,我遇到的不比你好多少。我的意思是,你得保护自己,要不然你会被他们打死的。你……算了。”殷因胸口憋闷得越来越厉害,说出的话似一根绳子将自己的胸腔越勒越紧,直勒到她喘不上气说不了话。
摔碎的证据、学校的掩护、舆论的压力、禁司的轻视,殷因从前所经历的,一回想起来,同样要人命。
在所有人眼中,禁司都是正面人物,象征安定与和平,是罪恶的锁链,是生命的希望,但现实好像并非如此。
殷因深吸着气,扶着膝盖弯下腰难受地摇了摇头——她又开始发抖了。
现实中的禁司,会嫌麻烦,会嫌发生在你身上的是芝麻小事,不值得他们浪费精力。你满心满眼地以为禁司就是把自己从河里捞出来的救命稻草,到头来却发现他们竟然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掉进河里,竟然袖手旁观。
戚开盛说的对,禁司不会管。更糟糕的情况是,禁司可能借打架斗殴的理由反抓住戚开盛,将此事草草了结……
河沟街如同一头为祸世间的凶兽被上方金壁辉煌的熊犬山死死镇压,灿烂与腐败,巍峨与残垣,二者造成的视觉冲击之大,在夜晚尤其明显。
所以,河沟街的人不愿抬头,只想低头匆匆赶路,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什么都不听和什么都不管的坏习惯。换言之,自暴自弃。
“谢谢你。”手掌按着左胸肋骨,戚开盛靠着树干咳了几声,转身扶着花丛篱笆栏杆走一步停一步地向街道深处走去。
丝丝缕缕淡雅的花香顺着凉爽的风扑在殷因脸上,她盯着他,直到他的背影被层层叠叠的绿叶覆盖,消失在街巷尽头之时,才彻底松懈,张开喉咙呼出啜泣的叹息。
太久积攒在体内的悲愤之气,因为再次涌上脑海的记忆失了控,她如溺水后的人一样大喘着气,不让自己发疯,可紊乱的气息撞着喉咙,发出干巴巴的哭泣声。
可能是因为刚才打架使了力气,给她的情绪创造了发泄的出口,风起浪起,一旦开始便就难以停下。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粗糙的呼吸声如荒野上翻滚的石粒。
“你知道吧,学校的意思是,就没必要找禁司了。首先吧,老师可以给你解决的。”
“故意伤害?哪有那么严重,本来就是小打小闹的还要怎么样?小孩子家家的,不过就是些今天你跟我好明天你跟她好的矛盾。真夸张!不过啊,我看还真有点严重。真是的,你怎么回事啊?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老师也是很担心你,可是吧,你得知道,这是你和同学之间的矛盾,老师也尽力了,去找禁司吧。”
“我们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所以你如果要解决问题,你就需要和同学、同学的家长以及学校的老师一同前来。你得将他们都带来禁司,我们听听每个人说的话,然后才能判断你是不是在说谎啊。所以,把他们都带来,你听明白了吗?”
“你想成为众矢之的吗?事情一旦闹大了,所有的目光都将汇聚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吗?到时候,你还有脸继续上学吗?忍气吞声吧。”
……
空寂的街道上,知了夏虫发了疯地尖叫,花草在暗中生机勃发,与夜色相融的五色犬身躯如穹顶般庞大,冲破了黑暗的秩序现身,垂首嗅着女孩蜷缩的后背。
夏夜漫漫,虽有凉风相伴,但仍然很潮湿燥热,眼泪滑落时,被蒸汽包裹一般的闷热便愈发明显,低低的啜泣声似乎也被燥热包裹了,似有若无飘荡在黑暗中,飘荡在冷清的河沟街中央主街上。
3
罗示荆将脸埋在大腿上,缩在花丛篱笆和家门之间的角落里。
有长长的影子从拐角处转进街道,她终于等来了寂静之外的脚步声。
抬起脑袋,看到戚开盛就背着光站在自己跟前,模糊的身形几乎与光融为一体。
她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白衣服上斑驳的血污和随呼吸起伏的肩头分外扎眼。
药水的气味在二人中间散开,火辣辣的伤口让额头上流淌下豆粒大的汗珠,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风扇的嗡嗡声在耳朵边左右来回晃动。
“你外婆还好吗?”戚开盛抬起脸,打破沉默。
“不算好,但也没有变坏。”罗示荆夹着棉花按在他脸上,因为不愿话题就此终结而继续说道:“好消息是,妈妈找到了一份家教。对方是山上的孩子,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给钱特别多。因为外婆的事,妈妈整天都很愁,现在的情况虽然虽然依旧很不乐观,但好歹放松了一点。”
对于熊犬山而言,山上的孩子,就是指富人的孩子,但同时又不只是富人的孩子那么简单。熊犬山二十四区,能够居住在真正的“熊犬山”上的人大多是有权有势的,而当中,要数何家和袁家势力最大,犹如对峙的双虎。
“所以,是山上的人,还跟我们差不多大。是谁?”戚开盛脑海中闪过数张熟悉的面孔。
“妈妈没说,我也没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可能是何家袁家的人。”
大家都知道,为了照顾戚家的自尊心,何家和袁家有时候会别有用心但又不是很用心地绕个小圈来帮助戚家人。
“可能吧。”罗示荆扯着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使劲扭紧药水瓶。奇怪的是,小小的瓶盖为什么值得她使那么大的力气,连胳膊都发抖了。
她躲开戚开盛的目光,看着他侧脸伤口,说道:“不管是不是何家和袁家,都一样。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