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部落首领大禹治理黄河水患时途径涂山。一只名为涂山女娇的九尾狐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位英雄,二人互生情愫,顺理成章结为连理。
婚后不久涂山女娇怀上身孕,为防治水患,大禹在山顶建造木屋,每日早出晚归,上。
女娇为其送饭,两人约定,当她听见山上响起鼓声,方可上山。
某日,大禹意外撞到了石头,磕响了鼓。
涂山女娇听见鼓声,如约启程。
谁料辛苦爬上山顶,竟然有一头黑熊在屋中,惊慌失措的女娇朝山下逃去。
一路坎坷,本就怀孕的的涂山女娇抵达山下已经筋疲力竭,她瘫倒在地痛苦的蜷缩,最终化身成了石像。
大禹追赶在她身后,眼睁睁看见妻子变成了石头,他朝石像大声呼唤:“归我子!”
石像顺应他的呼唤碎裂,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躺在碎石堆中啼哭。
他将新生的幼儿抱起,取名为启,而女娇永远化成了冰冷的石块。
四处行商的商贩听说了此事,将石块收集起来带回资阳。
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破碎的石块被雨水洗刷,如有神力般重新组合,幻化出一只幼小的九尾狐。
小小的九尾狐从小便在人类的养育下长大,她与喜爱的少年共同孕育了涂山之外,资阳一片的九尾狐脉络。
——
这是我在祖书上看见的故事,后世的妖怪与人类仍存偏见与纷争,渐渐的资阳一派的九尾狐重新藏匿于山林之中。
九尾狐有群居习性,但每个狐狸成年化形后便要离开爹娘,出去闯荡,组成新的家庭。
那年我初化人形,祖书上的故事我始终记得,我不明白大禹为何只关心儿子启,却对他的妻子女娇弃之不顾。
也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和睦相处的人妖,最终却争锋相对。
离开父母,走出山林,远离族群的庇护,我踏上了解人类的过程。
山路变得平坦,视野逐渐开阔,我步入了草原,旅途中我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和妖怪。
走到一摊池水旁,其中映射出我的倒影。
一只灰兔妖,它蹦蹦跳跳来喝水,它见到我并没有逃跑,反而十分安逸边用舌尖舔舐水面,边问我:“你是从哪来的?”
它是第一个与我搭话的,我蹲下身体,尽量与它视线持平:“我是从那边来的。”
指尖朝向北方,可以遥遥望见群山耸立的乌影。
灰兔的修为仅是开了灵智,尚不能幻化出人形。见到我这样变成人的妖怪,她或许觉得新奇,同我讲了许多话。
这滩池水是它最喜欢的地方,蓝天白云,午后的阳光总是能使兔子变得懒洋洋。
它畅聊着平日的生活,幸福快乐,我蹲在一旁安静倾听。
忽然它的耳朵警觉竖立,后退支棱起来。它张口想说些什么,下一瞬整个身躯被埋伏的狼妖疾步叼走。
狼大多集体捕猎,看见一只狼,说明附近至少有一对狼群,我瞬间意识到情况的危机。
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族人教我的招数,一个术攻击面前的狼,狼吃了痛将叼着的灰兔甩出很远。
隔着距离,我瞧见兔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没了生气。
我连朝恶狼发动好几个利刃,它被其中一个劈中发出惨叫。
匍匐在角落里的恶狼扑上来咬住了我的腿,我使出妖力重重打在它头上,它毙了命,也威慑到了它的同伴。
我乘胜追击,连使好几招,犹豫不决的狼群终于退去,夹着尾巴逃往远方。
小腿的伤口渗着鲜血,我一瘸一拐靠近灰兔,双手捧起它幼小的尸体,将它安葬在了水池旁。
小小的坟墓堆上会长出它最喜欢的芦苇,等它的族人来喝水时便会随风轻轻飘扬。
至于狼的尸体,我并没有理睬,动物本就弱肉强食,他伤害了我,我何苦怜悯他的性命。
我想为自己疗伤时,发现脆弱的身体已经施不出法术了,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往南方走。
一路上妖力都在流失,甚至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了,变成了瘦小的普通白狐。
不知迈过多少泥土,跨过多少草丛,我找到了一户人家。实在饿急了,我借走了篱笆里的一只鸡。
我会还,所以是借。
把鸡拖到屋子后面的竹林,平时锋利的牙齿此刻却没有余力撕咬开鸡的尸体。
生命垂危的我躺在地上,默默祈求黑白无常不要出现。
迷离之际,一位女孩出现在我面前,我听见她哭诉鸡死掉了。
我很抱歉,可能还不了她的鸡。
她哭了好一会,听着声音她似乎走远了。我又闭上眼,心中添了几分愧疚。
谁知女孩折返回来,在我的伤口处敷上了什么东西,再用白布缠绕住伤口。
敷在我伤口的东西热热的,好似真的不疼了。
我强撑着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清了女孩的样貌,是位瘦瘦小小的孩子。
临走前,她脱下外衣搭在我的身上。
夜晚降临寒气逼人,外套让我保持仅剩的体温。
奇迹般的,我撑过了那个夜晚,身体情况渐渐好转,经过一番休养生息,伤口痊愈的很快。
绝处逢生后,我默默观察这户人家。
救我的女孩叫卫衣沉,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这间木屋里。
卫母每日会去相隔一路的资阳镇做事,卫衣沉则留在家中操持家务。
我挑了她独自在家的时间段,确认自己的着装打扮没有任何不妥后,上门拜访。
她很警惕,隔着门缝往外打量我:“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掏出钱袋,这是我离家前,爹娘予我傍身的。
卫衣沉将信将疑,门仍是紧闭着。
我想着我来还钱,是为还清我们的过结,索性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道出。
“上次欠了你的鸡,特意前来道歉。”
门露了一条缝隙,她并不害怕妖,或者说并不害怕我:“你是妖?”
我点点头,奉上钱囊:“谢谢你,这些是还你的。不好意思,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她望着白花花的银两,从中挑了最小的一颗:“给多了,这个就够。”
我并不清楚一只鸡值多少银两,她说是便是。收回钱囊我转身要走,她似乎对我的身份有着好奇心:“你要去哪?”
她问住我了,是啊,我要去哪?
我摇头:“还不知晓。”
她瞧出来我的茫然:“你要不要留下来?”
我答应了,她的母亲亦十分善良,收留了我这位无处可去的少女。
既寄人篱下,就需拿出客人的态度,想要长期在人间逢生,找份活谋生是必不可免的。
我向卫衣沉提出了这个想法,她便带着我到资阳镇上,第一次遇见这么多人我有些不知所措,个子小小的她拉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之中。
街道弯弯绕绕,我和她走了许多路,在一家商铺找到了招聘的牌匾。
本来老板见我是位姑娘家,并不打算雇佣我,但在妖力的帮衬下,我做事一人顶两人,他还是松了口。
有了稳定分收入,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便与卫衣沉卫母三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夜晚,与卫衣沉躺在床上,望着她酣睡的面容,我常困惑,面前的人类也是善良的,族人也是善良的,为什么人类与妖怪会分道扬镳,我此时得出来个无比天真的答案——他们之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人类成长的很快,衣沉偷偷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大,等我反应过来,她已同我一般高。
她的思维也比我成熟的多,以前她总爱拉着我的衣袖问我这是什么,那是干嘛。
现在有了少女心事,有些事情也会偷偷瞒着我。
卫母在染坊做事,开染坊的大娘家中的女儿小羽被镇上财主强抢做了小妾。
自此以后,大娘浑浑噩噩,染随之倒闭。
我见过那女孩几面,她与衣沉是朋友。
地主纳妾那日,我总觉心神不宁,向老板告了假。回到家果然不见衣沉身影,折返又去镇上,染坊的门外张贴着大红喜字。
不远处是染坊大娘的住处,喜轿停在屋外迎接新娘。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我四处张望,终于找见躲在转角处的卫衣沉。
她见到我,牵起我的手,什么话都没说转头继续盯着那顶轿子。
她的眼眶泛着红,捉着我的手也十分用力。
新娘披着红盖头,跨过门槛登上轿子。
轿夫抬起花轿起程,我们跟了一路,直到花轿从财主大宅院的侧门进去。
院门合上,她的友人再也出不来。
她转过身,放声哭泣,我轻轻将她拥进怀中。
可恶的财主拥有无穷的力量,能迫使亲人分离,能夺人自由,能藐视王法。
我才懂得人不能以偏概全,与妖一样有好坏之分。所以人妖的争锋,是善与恶的对决,好人厌恶坏妖,好妖厌恶坏人。
被有心之人在血脉种族上大作文章,致使人妖殊途。
卫母失去染坊的稳定收入后,凭借曾经攒下的积蓄和我现在的薪酬,三人勉强度日。
我以往使用妖力会背着卫母,但不瞒着衣沉。从镇上回来后几日,她开始央求我教她法术。
问其原因,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我哪能不知晓,无非是想拥有能力保护亲人,保护朋友。
所以,我愿意教她。从镇上淘来好几本人修的旧籍,一边看书,一边教她。
学会的越多,接触的越多,就更想接触新的事物。飞鸟已长出羽毛,临于悬崖风浪边,我再也教不了她。
她去了武陵,一呆便是数年。好在每年除夕前,她总会归家,待热闹的春节过去,又在春意盎然时离开。
某年,她说她在武陵结交到了朋友,叫谢今恃。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她朝天花板伸出手掌,五指弯曲好似要抓住什么。
她开心与我诉说着路上所见所闻,还说明年武陵就要举行招生赛事,她马上能成为真正的武陵弟子。
她坚持了那么多年,总算要得到结果,我为她感到欣慰,可我也有我的忧虑。
“明年,还会回家过年吗?”
她将伸出的手收回,轻轻握住我的手背:“会的。”
她还说,飞鸟不管在外翱翔的多高多远,总是要还巢的。
伴随鞭炮啪啦作响送走春节,衣沉又踏上了去武陵的旅途。
我在家中期盼着衣沉步入理想的殿堂,等来年除夕时欢天喜地将好消息传达予我。
可还没等到除夕,卫母患上了重病。
那日我做完活从镇上到家,推开门见卫母躺在地上手臂抽搐表情狰狞。
我急忙将她从地上抱起,夺门而出往镇上疾驰,顾不得太多,我使了妖力,不过半刻我们便到了镇上,远远瞧见人影我才放缓了速度。
冲进大夫家,大夫也有些慌张,把过脉后火急火燎将药丸喂给卫母。
大夫说她这是心疾,看脉相许久之前就得了病,现已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