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弄好卢修斯的伤口。
他胸口的一整块肌肤像破碎的陶器似的，裂缝还是很明显，不过，只是这么一点的伤口，只要他魔法恢复了，很轻松的就能痊愈了。
“好一点了吗？”她不轻不重地推了卢修斯一把，卢修斯不舒服地往一边倒，好像没有力气了一般。
怎么？不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赶紧起身，眼尖地看到了散落地面的一堆碎片，手脚利落地一片一片整理好了，堆在一边的角落。
挪到卢修斯面向的那边墙壁时，她蹲着，比卢修斯侧着的身子高出一大截。俯下身来，伸手撩开他额头上贴着的湿发，露出他奄奄一息的眼睛。
他眸中的色彩就像是受伤的动物，艰难残喘的样子。
不止这样，他的额头很烫。
应该还是没有自愈能力的，米瑞莉亚轻易地下了判断。
“手，搭到我的肩膀……”她很快就发现卢修斯连这力气也没有了，他全身的力气只让他蜷缩了一下指头，“算了，真是靠不上你。”
米瑞莉亚自力更生地把他扶到沙发边靠着，心里已经把他骂了很多遍。
自作孽就做孽吧，结果还把她也锁在了这里。
“这样下去不行。”米瑞莉亚直接一个大字型瘫在他的隔壁，舒展着肢体，她整理着思绪，认识到要等卢修斯恢复还是太麻烦了，她得自救才行。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快速找了个角落。
“米瑞莉亚？”卢修斯顺着她的行动方向看过去，看到她正在极力突破这他设下的封印，蹙了蹙眉心。
他下意识地仰起头来，手臂想要撑着沙发，却脱力倒了下去，“这个封印，你解开了，要费半条命的。”
对面的米瑞莉亚冷冷地掀了掀眼皮，咬牙切齿:“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卢修斯看她意志坚定，看来是一定要做这件事情了，心中着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停止她的动作。
他扭了扭腰身，大概是想要坐起来。
鲜艳的红色混着眸中的泪光在眼前漾开，米瑞莉亚吼了一声:“卢修斯！你敢！”
她好不容易才弄好的伤口。
卢修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这才发现了自己崩裂了一点的伤口。他观察到了米瑞莉亚目光中的愤怒，抿唇躺好了，心里还在想着对策。
“我……”
突然说不上来话了。
他惊讶地看着米瑞莉亚，她这次解开封印的时间短了不少。
米瑞莉亚也愣了愣，打了个响指，视线移到他的身上，示意他说话。
“我，”卢修斯呆呆地发出一个音节，就意识到不太对劲，“不对，你这是在消耗自己，严重的话，以后都用不了魔法了。”
米瑞莉亚掩下睫毛，淡声道:“你想说什么呢？给我下了个封印以后，再假心假意地来装得好像很在意我一样吗？”
“不是。”卢修斯摇头，他解释:“我本来……没想到会失去魔法，还有那一群人。”
米瑞莉亚看不得他低眸垂眼的样子，气不过地歪了歪脑袋，试图讲理:“如果你没有失去魔法，你会放我走吗？”
沉默。
不能回答出来的答案，米瑞莉亚心里大概也有了定论。
“你说过你爱我，为什么还要离我而去？”
米瑞莉亚闭眼使力，听到略带些哭腔的声音，惊得睁开了眼。
要哭了么？
她盯着卢修斯的眼睛，没看到他下压悲伤的唇角，忽略了他腹部的伤口，听到他不停地问:“你不爱我了吗？”
“你爱我吧……”
“有过喜欢吗？”
没有眼泪，米瑞莉亚失望地低下了头，可是——还是有点心软，尤其是听见卢修斯这样卑微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顺着内心的想法，轻声说：“喜欢的。”
“真的吗？”
“真的。”米瑞莉亚认真地回答道。
“真……”
“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米瑞莉亚扶着一边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还没卢修斯想的那么傻，会耗尽全身的力气解一个封印。力量已经回来四分之一了，至少比卢修斯强的多，只是身体变差了。
米瑞莉亚过去推了推门，开不了。
她推门的时候，卢修斯的表情好像紧张了一瞬。
明明就知道她打不开，紧张些什么？
“我搞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转身回去跟卢修斯进行她最不喜欢的讲道理活动，“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不。”他摇头。
惜字如金的样子要不是他现在身上带伤，米瑞莉亚一定是要给他身上加几道伤疤的。
“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卢修斯遵从着内心的想法说，“我想跟你单独的呆在一起，没有别人的打扰，我想你多喜欢我一点。”
米瑞莉亚抓到关键词，不理解地卸下力靠在墙边，“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他摇头，缄默不语。
“你的身体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自己是知道的吧？”
还是沉默。
他不会撒谎，米瑞莉亚知道，所以也就更知道他的沉默背后的含义。他不想骗她，又说不出口的，是什么呢？
米瑞莉亚继续质问：“你身体不是你自己搞坏的吧。”
这个问题上，卢修斯的反应明显比上一个要大得多，他强烈摇头，唇瓣一张一合：“不，不是的，不是……”
米瑞莉亚背靠着光洁的墙壁，慢慢地往下滑，盘腿坐在地面，闭目养神，不再去问。
总会有出路的，总会有出路的。
—
雷莫斯。
近期，结界被雷劈了五次，房顶修了又修，一共四次。
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夫人？”克莱尔撩开窗帘，听着外面生灵在绝望嘶喊的声音，心里莫名泛酸。
勇敢的雷莫斯人不怕任何敌人，可是偏偏这次面对的是最恐怖的天灾，连外面肆虐的哈达斯都要被消灭地所剩无多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她们了呢？
“尤里卡真的，没办法帮上忙吗？他可是……之前帮着抵抗这些灾害的人啊。”
“他也该休息休息了，那孩子，为我们，已经做了够多的事情了。”妮瑞达平静地放下手中的水晶球，上面是莉莉丝，米瑞莉亚小时候的记忆碎片。
她一直知道，尤里卡为了雷莫斯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地爱着雷莫斯，而是因为有米瑞莉亚在，他才愿意这样做，耗尽心力地保护雷莫斯。
她突然想到了好多年前的一个黑夜。
那天，天象异常，黑夜闪电频繁，一道一道地划破天空，很多人的心里都是慌乱的。
尤里卡，一个小小的身躯，躺在枝节错乱的灵魂树底下，表情痛苦。他的衣服已经完全地被汗水浸透了，湿哒哒软软贴下来的衣服勾勒出他瘦削的身体曲线。
“还要多久？”
妮瑞达专心致志地看着十米外的灵魂树，枝桠好像又绽开了，翠绿了……一下子，又被米瑞莉亚所打断。
她体谅她关心朋友的心情。米瑞莉亚对待朋友一向不错。
“还要等，具体时间，我不能预测出。”
“那他就还要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煎熬吗？”米瑞莉亚背过身去，不想看这样的画面。
她的视力实在是太好，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也能看清楚尤里卡额头上的汗珠。
背过身，她就离尤里卡的家人更近了些。
他们穿上了之前没有的，豪华的斗篷，武器装置，身上荣耀光辉，都加重不少。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的，是对尤里卡的担心。
米瑞莉亚轻啧一声，蹦着招了招手，吸引来了他们的注意，趁着他们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
妮瑞达听见动静回头，看到那群人恼怒的模样，瞥了眼身边无所畏惧的米瑞莉亚，再冷冷地扫视过她们。
无人敢说米瑞莉亚的一句不是。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米瑞莉亚抄着手臂，得意地对着姨妈挑眉:“怎么样？我是不是很……”
“他醒了。”妮瑞达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侧头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是啊，你最聪明了。”
“还好还好。”她翘着唇角点头。
妮瑞达还想提醒她些什么东西，结果下一秒她就不见了人影，转头，她果然是到了尤里卡的身边。
她叹气，她是叫过米瑞莉亚多照顾照顾那个孩子，但是并没有叫她如此上心。
米瑞莉亚跑到尤里卡身边以后，迅速在他隔壁一屁股坐下，“你……”
还好吗？
他应该不大好，这应该算是明知故问。
“我扶你起来吧，你能起来吗？”
尤里卡脱力地瘫着，虚焦的目光慢慢聚拢，他先是转头看着靠近的妮瑞达，下意识地坐起来躲在米瑞莉亚身后，“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米瑞莉亚摸到他一缕一缕的湿发，顺了顺，“好，不来就不来……”
“不行！这哪里是你说的算的。”妮瑞达身后，他的家人上来严令喝止。
米瑞莉亚把手背到后面去，给他输送着能量，暖暖的，他讶异抬头，听见她说:“谁允许你们说话了？我们雷莫斯，什么时候沦落到只能靠一个孩子逃避天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