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精神病院,我不禁想起一个冷笑话。”卡氏圆庄重地说。
“什么?”陆玥问。
“有一所精神病院,一楼的轻度患者只会摇头,二楼的中度患者只会说‘没有’,三楼的重度患者只会边摇头边说‘没有’……诶,等等,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这个冷笑话啊?”
“没有。”陆玥答道。
“那你是二楼的。”
“……真是有趣。好了,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别再浪费时间了!”她大声说。
卡氏圆忙问:“等等,你难道不知道通关的方式吗?”
“如果我知道,带你们来这里有何意义?”
萧忆与卡氏圆面如死灰地看着陆玥。
“别吓我……”卡氏圆喃喃道。
陆玥牵动嘴角,和善的微笑一闪而过——灯管爆裂了,本就幽暗的地下室彻底归于漆黑。卡氏圆挣扎着抓住萧忆:“什么?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一道光束贯穿了走廊。
苍白的面容。死羊眼般的眼珠。
卡氏圆像是要在萧忆胸口掘洞一样拱着,直到陆玥的声音响起:“莫怕莫怕,我带了三个便捷手电筒,给。”她把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电筒递给卡氏圆,他魂不守舍地接过。
萧忆拿到手电筒后,按下开关,又按,再按。
“没电了。”他对陆玥说。
“我的天!我本想着出发前检查一下,结果忘了!那你用我的好了。”
“你怎么办?”
“我有这个。”陆玥掏出一个打火机,“虽然费手,但是也能照明。”
说话的功夫间,他们的视线搜寻了整个走廊,最后定格在那面由砖块砌成的墙上。萧忆走去,戳了戳其中的一块砖。
一声巨响。
卡氏圆飞奔地扑到萧忆身上:“怎么了?墙塌了?”
“阿努比斯的天平。”
萧忆看向一堆砖块后银光锃亮的天平。“那个古埃及神话是什么来着?”他询问另外两人。
“就是阿努比斯会将死人的心脏与一根鸵鸟羽毛放在天秤上,如果心脏比羽毛重,代表那个人曾经干过坏事。”卡氏圆看向空空如也的两个托盘,“我们应该要找到羽毛和比羽毛轻的心脏。”
“我似乎知道心脏从何而来了。”
身后传来陆玥的声音。她摁着打火机伫立于一间房间前。两人走过去,向门内探出头。
房间里是有着一个个抽屉的破烂不堪的柜子,它尘封在一层薄灰中。
“开玩笑的吧?”卡氏圆说,“这可是精神病院,怎么会有停尸间?”
“估计数十具尸体中有一具尸体的心脏轻于羽毛,我们需要找到它……不可能一个个把心脏挖出来,定然有线索。”陆玥说,“我们先去查看别的房间。”
整个地下一层有三间停尸房、一间锁住的解剖室、一间指纹锁的值班室、两间更衣室和一间存放器械的房间,走廊的墙壁上有一个挂着十六把钥匙的木板。
“解剖室的钥匙肯定在它们之中。”萧忆将木板翻转,背面是几行字,“徐医生,我抽空把所有钥匙整理出来了。第一列的旧钥匙只是备用,红色钥匙柄的用于更衣室,其中有偶数把生锈钥匙可以打开公共储物柜……”
“别废话了,拿来。”陆玥夺过木板,“一个个试不就行了?反正一共就十六把。”掰扯钥匙片确认其不会轻易断折后,她放心地把它插进锁芯。
另外两人检查起走廊。在边缘处的沟里,萧忆看见一个长方体状的物体,和卡氏圆用指尖一阵倒腾后可算将其取出。那是一部手机,已碎裂到掉渣的地步,居然奇迹般的还能开机。
“我们找到一部手机,但是没有密码。”萧忆盯着由于故障切割成一块块色彩的屏幕。
“门打开了……密码?更衣室可能有线索。”陆玥说,“我去解剖室里看看有什么东西。”
“胆子也真够大的。”卡氏圆嘟哝了一句,“走吧,我们去更衣室。”
又是一阵翻找,以及重复试钥匙的枯燥过程,他们终于在一个私人储物柜的角落找到一张生日贺卡。“日期是8月20日。”卡氏圆说,“但密码是六位,缺了年份。我记得有一张招聘启事……对,就是你手里的,上面有年龄限制,把那区域间的年份一个个输进去得了。”
萧忆看了一眼跨度为二十年的范围。
“你来吧。”
“为什么?你怕解锁完会跳出什么东西?不可能,那样的招数也太幼稚了……”卡氏圆边说,边随意戳了几个数字,“呦,开了,我运气真好……啊!”
他欻地把手机塞给萧忆。
萧忆翻过手机,在屏幕里看见自己的脸。“误触了摄像头而已。”他说,“大多数软件点不开,只能进入聊天软件。最新消息是来自‘A病患家属’的……”
“你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孩子死了,我还要赔偿你和其他患者,出不起钱,就被寄恐吓信……我也快疯了!每天夜里都会梦见那群人!”
“冷静些,这都是您应承担的法律责任”
“应承担的?我才是受害者!”
以及接连的一句:
“徐医生,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对话框里还有一段未能成功发送的文字:“联系您的夫人后,我了解了你们家的情况。索赔的金额我会考虑减少的,只是不知道能否过法律这一关。”
“死了。”卡氏圆忽地说。
“什么?”
“我说那个徐医生肯定死了,被对面的那个人杀的,尸体就在地下一层。”
萧忆沉默地点开徐医生与朋友的聊天页面。
“膝盖骨折好点没”
“差不多痊愈了,正常走路没有问题。”
“太好了!那他还是没有赔完钱?这样下去你家里状况不太妙吧”
戛然而止。
“所以这些信息有什么用?”卡氏圆问,“我们只知道了一起精神病病患伤人与病患家属打医生的事故……对啊,徐医生的尸体大概率就在某个抽屉里,我们可以用他的指纹打开值班室,而且他的心脏应该是纯洁的。”
“可尸体放了那么久,指纹早就失效了。”
“这是一场虚拟游戏,不用和现实沾上边,走,我们去找徐医生。”
两人走出更衣室,碰见拿着一把解剖刀的陆玥。“解剖室里没什么线索,只有这东西,我猜测后续有打戏。”她说,“而且啊,那里头还通往标本室,不过需要密码解锁。附近有一个仍在运作的监控摄像头,估计可以在值班室查到输入密码的片段。”
卡氏圆向她交代了有关徐医生的信息,三人便开始查看每一个停尸屉外是否有尸体识别卡。
萧忆的视线落在空无一字的纸片上。
他拉开抽屉。
一张白纸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屉里,上面是血色的字样:
“这是一场梦魇。”
“沉眠可波及现实。”
他扭头看向接话的陆玥,对方拿着张类似的白纸:“什么玩意,我还以为找到徐医生了呢,唉……”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卡氏圆说。
两人凝神细听。
有。
的确有。
穿过了卡氏圆以增加安全感为由关上的铁门,传入耳畔,持续不断的——
电话铃声。
陆玥嫌弃地端详卡氏圆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唰地提起丁零作响的电话,按下免提,扔在地上。另一端传来时断时续的电流滋滋声,紧接着,是一串嘶哑的音节:
“你们……是来实习的吗?”
“是的。”陆玥回答,“电梯出故障坠落到地下一层了。”
“真是抱歉……给你们……留下如此糟糕的第一印象……我们已经拨打119求助了……请等待。”
“好的。对了,这里没有值班医生吗?我们敲值班室的门没反应。”
“徐医生啊,那家伙……刚调职转过来就天天翘班……以前不负责任,对病人……滋……导致一人病情加重杀人后自尽,结果他反倒把责任推卸给病人,自己装出一副无辜模样……也不知道警察到底怎么判的……我说的话别拿出去告诉别人啊……还是别来……滋……你们这种未经世俗玷污的……滋……这里太乱了。”
人声彻底淹没于电流声中。
“谢谢,我们会慎重考虑的。”陆玥说着,挂断了电话。
三人在嘟嘟嘟的尾音里互相对视,最后还是陆玥打破僵局:“看来他的心脏不是我们所要的那一颗,但仍需指纹来打开值班室。继续寻找吧。”
“……不用了。”
“什么?”
卡氏圆不再回应,他紧盯一个停尸屉。
一股股血从缝隙中滲出,咔嚓一声,抽屉弹开,那人的上半截身躯滑下血河,颠倒的面容平静得恍若坠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