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曹清专注地交换着与彼此的吻。我惊奇地发现,我俩在系统里练出来的吻技,居然出来还能继续用?原本谁也没谈过的俩菜鸡,现在像满级大佬一样亲得叫一个如痴如醉,难舍难分。我中途多喘了口气,结果发现花坛的另一边有个大姐,一脸看戏似的的在那儿瞥着我俩窃笑,忽然就没了兴致。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那大姐坐那儿看好久了。一开始我和曹清抱头痛哭,她也一脸遗憾地唉声叹气。在医院里哭还能因为啥,得重病了呗。后来我和曹清搂搂抱抱腻腻歪歪,她就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现在的样子又像是嗑瓜子等着看闹洞房的新娘小姨。我拽了拽曹清,一脸臊红地说:“曹清,咱们回去吧。”
他也四处一看,发现周围有还不算少的散步或者在休息的住院患者们,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便脚底抹油,灰溜溜地推着曹清回病房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曹清问我:“你不叫我‘曹清清’了吗?”
我想起这个实在太过久远的叫法,笑道:“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想让我那么叫你吗?”
“我喜欢你那么叫我。”他说。
“好好好,曹清清,我的大宝贝儿——”
听到我这么说,曹清转头摆摆手叫我过来。我停下脚步,探出头,结果被他轻啄了一口在嘴角。
嘿,你小子又玩偷袭是吧。
“楼道里那么多人,你可真是——”我气鼓鼓地捏住他的下巴,看他变形的脸蛋在我的手掌里笑得灿烂。
“诶,对了。”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问曹清,“你和魏涟在医院抱一起那次,也是你俩说好的吗?你不是说他不让你碰?”
医院?抱一起?
曹清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他问。
“就……你和我说‘此生无憾’之后……”我嘟囔着说。
他皱眉思考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在那之后,我掉线了。”
啥?
系统还能掉线的吗?
他说那时候他太虚弱,所以意识从系统里脱出了。他甚至还听到了病床前医生向他家人说,考虑可以准备后事的话。“等我回到系统,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结果你一把把我推开,说还是要和我离婚。”
原来是这样。我俩各自明白过来。
原来那个和魏涟抱在一起的“魏栩”不是曹清。照这么说,那个魏涟都不一定是原来那个“魏涟”。
那是谁啊?
同一场剧情里的角色还能是别人吗?
“是挂机了吧。”曹清说。
啊?这也行?
系统还能托管呐。
“那你还在别的地方挂机过吗?”
呃……曹清语塞了。“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难怪第一次他和魏涟的照片上新闻,“魏栩”被我抓包出轨时那么心虚。他连自己的记忆都不太敢信,说不定以为自己掉线之后真做过这些事,吓到张口结舌,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想起那时候他的样子,我心里好笑。回到病房后,曹清突然对我说:
“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一脸过于严肃的样子让我根本正经不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语气有点敷衍。
他像是不满意我的回答,撅起嘴,酸溜溜地说:
“你和我在一起之前,是不是还喜欢过魏涟和范苏乾?”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没有的事。我一口否认,没想到曹清却继续说:
“没有喜欢过人,那至少喜欢过脸吧?”
啊这……
这犹豫的一秒已经暴露了我的心声。曹清的大醋缸像是马上就要掀到我的脸上。我当即捧着他的脸大亲特亲,边亲边说:
“你好看,你最好看。你的脸比‘魏栩’还要好看……”
我俩在病房门后面胡闹,结果又被推门进来的护士撞了个啼笑皆非。
哎,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又过了三个星期,曹清终于出院了。但他的双腿还不能独立行走,之后还要去康复医院坚持做复健。
他没有搬回父母家,而是留在了独居的公寓里。因为行动不便,他又雇了一位护工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我一有时间就往他家跑。有些护工不方便做的事我都是自告奋勇地想要帮他做。但看着曹清好像不是特别想让我帮忙。不久之后,他连护工都辞退了。
我放心不下他,索性直接住到了他家。他一开始还不想让我住下,后面我干脆把自己的房子退了租,他知道后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他这个态度,肯定不是因为讨厌我。因为夜里睡着以后,他总是紧紧地搂着我,连扒都扒不开。我特意找来很多康复护理的书来看,照顾他的方法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说不定,是他觉得我们刚开始谈,就让我这么身前身后的照顾他。他怕把我吓跑了?
我觉得没什么,我只想要他好好的。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复健结束,完全康复之后,心情应该会变好一点吧。
但事事顺遂有时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生活给出的难题往往会出乎我们的意料。曹清的复健陷入了瓶颈期。虽然医生说这个情况很正常,坚持下去总会有成效。但我明显能感觉到,曹清的意志消沉了许多。
没事的,我对他说。我不断鼓励他,陪他聊天,请假带他出门散心。他却冷着脸问我是不是偷偷辞职了没告诉他。我百般否认,还拿出了工资单向他证明。其实也不怪他怀疑,我的确考虑过辞职来照顾他。但是老板专门来找我了解过情况,我说有行动不便的家人需要长期照顾,他提出了留职停薪或者调整工作日程来挽留我。我尝试过在白天请短假补到晚班的方法,觉得我能应付得来,便没有离开公司。
也许曹清是察觉到了什么吧。我确实在夜深人静的疲惫中泄露过一丝气馁。但我不能放弃。我必须足够坚强,来成为曹清的依靠。可惜绷紧的弦实在容易变得脆弱。换季时节,我被同事传染了感冒。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我的脑袋晕得像是被人揍过,连路都走不直了。
我实在不想把感冒传染给曹清,也不想让他担心我,更不想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差。于是我借口出差离开了家。最近我妈和她的对象好像住在了一起。我也不好意思去她家打扰他们,就找了个平价小旅馆住了三天。
三天以后,我带着几乎消失的咳嗽声回了家。曹清守在门口迎接我。他没有怀疑我的借口,也没有问我出差的细节。他只是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他很想我。
我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夜半时分,我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我准备起身去厨房倒杯水,却发现曹清不在身边。
走了几步,我发现了异样。黑暗中传来微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动静的声响。来到厨房,我打开灯。厨房里的储藏柜门大开着,地上坐着个穿着熟悉条纹睡衣的家伙,脑袋埋在储藏柜里哭得正伤心。
根据掉落在地上的水杯,还有睡衣上和地上散落的水渍来看,似乎能很轻易地推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发觉我来了,曹清立刻噤住了哭声。但他迟迟没有把头从储藏柜里伸出来,就像一只面壁的蜗牛。
“曹清清——”我招呼他钻出来,摸了摸他的脸,“摔到哪里没有?”
他对上我的眼,像是悲从中来,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我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
等到他停止了哭泣,我抬手把倒在一旁的拐杖拿过来递给他:“起来换身衣服吧,都湿了。”
曹清并没有接过拐杖,而是坐在原地,两眼无神地看着什么地方,说:“你不该过这种生活。”
我怔住了。
这短短的八个字像是否定了我们的一切。我放下拐杖,试图继续安慰他:“你别着急。医生不是说有个过程,以后会好的。”
“如果好不了呢?”他反问。
“如果我以后再也走不了路,你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
虽然我没有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医生口中他的情况很乐观。但他这么问了,我现在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永远和他在一起。其实我们现在的生活并不差。因为他一直拒绝我的帮助,什么事都要自己做。现在的他可以熟练地自己穿衣,自己洗澡,还可以自己出门去康复医院。我肩上的重担比一开始轻了很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心甘情愿。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我回答他,“我是真心这么想。”
我的话并没有让他的表情变轻松。他平静地问我:“也许你今天是这么想,那十年、二十年以后呢?”
我语塞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何况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我能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的我可以凭借爱情的力量不顾一切,但当爱情被磨尽,我年长到体力大不如前,没有余力再照顾他的那天,回首过往,我会不会觉得后悔,后悔这一生都浪费在一个无谓的坚持上。
但是真的就这么算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和他,几乎是注定已经错过的两个人,跨越了时间和生死,跨越了半个地球的距离,奇迹般地重逢、相爱。我们真的要为了不知哪一天会到来的离别,放弃掉获得幸福的可能吗?
“曹清清,你听我说——”我握住了曹清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的对,也许有一天,我会厌倦这样的生活。但是可能有一天,你也会厌倦我。”
听到我这么说,他连忙狠狠地摇头,像是在说,他绝对不会厌倦我。
“就算我们一起白头到老,也总有人会先离开。我们没办法保证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对吗?”
他的嘴角在颤抖。我揉了揉他的手指尖。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这些好日子,你要主动放弃吗?”
曹清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如雨地落下。他把呜咽声埋进我的肩头,含混不清地说:“我想让你幸福,想让你每天都开心……可我怎么都没办法……我不想让你委屈自己——陪我过这种日子……”
他的话让我的心底泛起甜蜜的痛楚。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委屈啊,我没有觉得委屈。”怕他觉得不信,我又说:“我答应你,如果我觉得委屈,想要离开,我会告诉你。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如果我不想走,别赶我走好不好?”
曹清听到我的请求,哭得更凶了。他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后摆,不停地说:“我不想让你走……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嗯。”我点点头,双手捧着他湿漉漉的脸,“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曹清说想让我幸福。他没有食言。
他是一个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我从他小时候减肥时的劲头就能看出来。
所以在他拼命做复健,腿疼到辗转整夜无法入睡的时候,我心疼得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他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我踏着雪花,看见他站在康复医院的门口迎接我,我当场哭成了个傻子。他却抱着我笑得开心。
“然然,我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