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色暗沉，连星星也未见半颗，白治还徘徊在昭和宫门口，看着被紧紧锁住的宫门，心里实在被闷的难受，好在皇上没有派人看守，顺着缝隙望进去，还能看见窗里闪烁的烛光和淡淡的人影，想必此刻月影正憋着气在抄写《女训》吧，这本书，月影估计都从未翻过，细细抄来，倒又是要受一遍气了。

“公主，早点歇息吧。”橘华走上前劝道。

月影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几时了？”

“戌时三刻了。”橘华回道。

“有没有点心，有些饿了。”月影走到一边的圆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变得温凉了，月影顿了一下还是喝了下去，“公主，就只剩下昨天的莲花酥了。”橘华伤心地说，又试探地看向月影。

“那拿来吧，今天一定要把这遍抄完。”看着橘华担忧的神色，月影强打起精神说道。

以往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好在已经开春，不然若是冬日，如此苛待公主岂不是要病倒，橘华端来点心，月影不在意地吃了起来，只想着赶紧填饱肚子好继续抄写，她没想到皇上这次这么狠心，不仅禁足，连自己的吃食也克扣，不过就算这样，自己也绝不会低头。

“公主，要不您就和皇上认错吧，皇上宠爱您，一定会原谅您的。”橘华心疼公主每日抄写到深夜，连手指都被磨的通红。

月影却是不语，她还有事情要做，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把《女训》抄完才行。

慈安堂修建请的人不多，吴致便把吴一和吴三都带上，每日劳作便也当作是另一种训练，周与烟考虑到寄画还要分一部分钱给卖画人便想着自己去摆摊卖画，吴致担心又遇到什么纨绔，便让周与烟将摊子摆在慈安堂前，这样离他较近，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及时去帮忙。

周与烟便也欣然同意了，在吴致的帮助下支起了一个小摊子，明翠在前面卖画，周与烟便在稍后的地方画画，偶尔歇一歇，吴致便带着吴一和吴三在摊前吆喝，好在周与烟的画很是灵动，来买画的人也不少，虽然一幅画的钱不多，但是能够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周与烟还是很高兴。

而药铺里，赵芸也开始了问诊，一开始前来买药的人还是很多，见着赵芸一个姑娘家，只是觉得新奇但是却少有人前来看病，于是赵芸便想到先做三天的免费问诊，待大家明了了自己的医术后，后续自然会有人前来的。可是即使这样，几乎还是没有什么人前来，赵芸很是气馁，但还是寻着空闲来到慈安堂查看修整情况。

见周与烟正在画画，便先凑到小摊子里看看，这几日因为卖得好，周与烟常常是一画就是一天，赵芸也劝她休息几天，可是她说画画本就是她喜爱之事，现如今自己的画既能卖钱又能受人喜爱，自是两全之举，不仅不累反而很高兴，赵芸便也没有再多劝。“姐姐，不如我们去看看慈安堂吧？”看见周与烟落下笔，赵芸乘机说道。

“也好。”周与烟把画好的画放在一边等待风干，又嘱咐着明翠照看好摊子便和赵芸一起去了后面的慈安堂，大门还没有整修，只是稍微打扫干净了，斑驳的漆痕和上了锈的铜环透露着一股荒凉，推门进去，只见院内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损坏的砖瓦和破旧的木材都被清理了出来堆在一边，工匠们正在重新修整木材并刷上防虫的漆料，吴致看见赵芸和周与烟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刷子跑了过去，“这里面脏，你们怎么进来了？”

“药铺无事我便想着过来看看，刚好姐姐画完一幅画便被我一起拽了过来，没想到旧的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真是辛苦你了。”赵芸感激地说道。吴致大咧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芸姐客气了，也没干多少的活，不过芸姐医术那么好，怎么也没人前去看病呢？”

赵芸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是看我年轻，又是女人，不太放心吧。”

“听说芸儿你这几日看诊不收钱？”周与烟问。

赵芸点了点头，苦恼道：“可是依旧没人来。”

“看病不比其他，都说名医昂贵，若是不要钱反而让人生了疑惑，再说总是无人前往，难得有人肯当第一，芸儿何不如让屿道的人来此义诊一次，”看赵芸皱起了眉，周与烟继续说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芸儿何苦自困呢？”

“与烟姐说得对，芸姐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吴致也在一旁说道。

“好吧。”赵芸笑着，“便听你们的，那慈安堂还得致弟多多照看了，我和姐姐便先走了。”

“等一下，”周与烟轻声喊道，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递给了吴致，“致弟刷漆时也要注意一些，别沾到了脸上，漆料干了便不好清洗，还是赶紧擦干净吧。”吴致接了过来却也不急着擦脸只是目送着两人出门后，反手用袖子在脸上一抹，就当是擦掉了。

过了大半个月，皇上有些后悔，想要找个台阶让月影认错，便让皇后去昭和宫内看望，听说月影请求让女子也参与科考，皇后也觉得十分惊奇，自己年幼时虽也读了些书，但是因着对皇上的爱慕，更多地是学着怎么当一个温婉可人的贤妻，母亲说女人识字便好，更要努力学好礼仪和女工以及怎么服侍自己的夫君，管理好家中大小事宜即可，朝堂之上乃是男人的事。

为了不让月影难堪，皇后专门屏退了左右，一个人进了昭和宫，宫内很是安静，只有橘华一个人陪在公主身侧，桌案边公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想来还是在抄写《女训》吧，皇上也是狠心，竟然让月影抄写百遍。

看到皇后进来，橘华连忙行礼：“皇后娘娘万福。”

“娘娘怎么来了。”月影放下笔，惊喜地从桌案处走了出来行了一个礼。

皇后牵起她的手，看她头发也没怎么梳只是披在身后只怕是心里面受了气，“快来坐下。”皇后轻轻说着。

“橘华，去沏壶茶来。”月影吩咐道，又不好意思地说：“难得娘娘过来我这里却没什么好招待的。”

“无事。只是瞧你，才多久都有些消瘦了。”皇后心疼地说。月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娘娘言重了，只是我这模样哪里说得上消瘦。”虽说是这几日吃食简易些，可总归该有的也是有的，哪里能把自己往消瘦上引，不过是捡来几句疼惜自己的话罢了。

“其实，你父皇也是一时之气罢了，哪里有真罚你的意思，你就认个错也就是了。”皇后劝说着。

月影却是直直地看向皇后，认真问道：“我知娘娘是来当说客的，只是不论父皇如何想，娘娘自己也觉得是月影有错吗？”

皇后哑住，单是看着月影炙热的眼神便难以招架，她很难说出对错，只是觉得不应该，以月影的身份，将来就是不争，也难得有人亏待了她，除了皇上，下面便是她，就算自己将来的孩子，也不会让他们苛待了她，又何必费尽心力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呢，可是心里虽这么想，却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娘娘心里或许觉得月影是无事自扰，可是我却不能咽下这口气，左右只剩下几日，那百遍《女训》我已经抄好，就劳烦娘娘帮我带给父皇。”月影说着，又吩咐橘华：“橘华，送娘娘。”

“月影你又何必呢。”皇后急切说道，月影只是站起身又往桌案走去，继续疾书奋进。皇后跟着走了几步，见月影始终不为所动也只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