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人一旦开始学习，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后面忘了。
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栖不观把自己关在习室里，这一关，就是两年。
“还没出来吗？”付芊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中间的心理过程暂不可知，但她接受地很快。
“没有，估计还早。”看守[观书景]的杜眠撑着头，随意地扫了眼，“修仙之人一闭关就动辄十年百年的，这才两年而已。”
“倒是你，你不去为万道大会做准备，来这里干什么？”
“道院一早就发送消息。这次万道大会，可不止三千道院的老对手春秋道院。背靠太一宗的太清道院，皇朝建立的云霄学府，洞听寺的佛山书苑。”
“最顶尖的五大院校共聚一堂，万一表现不好，丢得可是三千道院的面子。”
“这不还有一个月？你不也在躲懒。”付芊找了把椅子靠着，“再说三千道的高光都在杜泽和宋雪衣身上，谁会看我们。”
“一共就三十个名额，要不是九大道院至少要出两个人，我还真不想去。”
他们道院人少，有时候连两个名额都凑不齐。
“对了，我打定主意要继续跟着君轻仙君学习。你呢？未来想去哪个宗门。”
“还没想好。”杜眠捧着茶老神在在，“反正就我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天赋，去哪里都可以。”
他把茶盖一合，“要不跟着你好了，做个守[观书景]的师兄好像也不错？”
“有点志气！”付芊白了杜眠一眼，顺手将桌子上的糕点扔进嘴里。
“喂，我一共就四块！”
“吃你一个怎么了，你故意放在这里不就是给我吃的？”杜眠又不喜欢吃甜食。
爱好甜食的付芊财大气粗，转动手里的金玉，“我又不是不付钱。”
她眼神瞟到杜眠旁边的卷轴，眼皮一跳，只眨了下眼，又是两道阵法被记录。
付芊捂住胸口：她知道栖不观进度会很快，但真正看到依旧感觉心惊肉跳。
‘这就是……真正的天才。’
“都算慢的了，最开始那两天快到我连阵法名字都没看清。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记录卷轴出了问题。”杜眠指了指被替换的那三个，意思很明显。
“仅仅一年，记录的阵法已经有九百多。过不了几年，顾师兄的不败神话就会被终结。”
“这次万道大会，好像顾师兄也会回来。”
为了万道大会的事儿，他们连研究阵法一事都被禁止，也是闲的发慌，才守着数字数起来，“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一千……”
“欸，后面怎么不动了。真出问题了？”杜眠抓住卷轴晃了晃，一个不稳，卷轴滚到了地上，像白绫一样流畅地滚了很远，滚到了栖不观的眼前。
“栖少主。”杜眠和付芊立刻站起，但栖不观没有多留，将习室交还后便匆匆离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
“好像，还真有一件。”付芊抵着下巴，“我也是来时在路上听别人说的。”
“沈拾一的修为卡在了练气十层，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筑基。昨天更是因此和愈育仙君不欢而散，今日连课都没有去上。气得愈育仙君放狠话，要将他逐出铒愈院。”
“啊？不可能吧。当初沈拾一进铒愈院可是愈育仙君亲自招进的！”
“是吧，我也是你这个表情。据说就连和他同院的柳堪竹等人都不愿再和他扯上关系……明明只过了两年。”
……
但这其实不是栖不观出来的原因，勉强算半个？
他确实有部分想知道这几个人在玩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可更重要的是――“万界，汇报沈拾一的地址。”
沈拾一遭到了一群人的不明袭击，并将人绑架撸走。
“不观，我查过了！他们都是三千道院不学习的混子，最初来道院时还好好的，后来就开始学坏了，私下里面聚众集会、打架生事，偏偏作为头头的是书岸仙君的儿子！”
“书岸仙君还有儿子？”
“有的有的。他妻子是曾经名动洛北的才女楼银编，在三百年前就因难产死去。为了纪念妻子，书岸仙君给儿子取名楼念银。”
“许是愧疚，书岸仙君把他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态度，连带着还帮他的小弟擦了好几次屁股，又把那些小弟全要到了自己的书院。其他院长看在书岸仙君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个月前楼念银就想把沈拾一招为自己手下，但沈拾一没有同意……”
“所以在愈育仙君放话的今天，他就有胆子来绑人了？”栖不观给自己贴上隐匿符，飞过高高的围墙，“据点选得还不错。”
明面上说是空院子，其实已经快要成为楼念银的老巢。
栖不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拳打脚踢的声音，楼念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狂骂着“废物”。
然后他掀开一片瓦盖，低头一看。
只见一地狼藉之间，全是倒在地上哭天喊娘的小弟，只剩下沈拾一一个人站在场地中央。
他一袭黑衣、一脚踩上楼念银的胸膛，从袖中拿出一把开了刃的匕首，在手转了一圈，顶住楼念银的脖子，“废、物？”
楼念银怕得全身哆嗦，“我是废物，我是我是！”
他十分识时务道歉，“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该绑你，你走吧，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谁要走了？”
楼念银道歉的话卡在嗓子里，“那你是……”
沈拾一脚人踹开，坐在了屋内最高的椅子上，左手拿剑、右手匕首上掺着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老大，听懂了吗？”
……
“不观，沈拾一是这样性格吗？”[万界书]虽然知道沈拾一胆子挺大、没什么正确的价值观，但它分明记得沈拾一挺乖一小孩啊。
“嗯，装乖。”栖不观换了个姿势继续观看，“应该迟点，等沈拾一揭竿起义、自立为王后再来的，失策失策。”
比起“失策”，栖不观更想对武力值碾压楼念银沈拾一说句“失敬”。
你们到底谁才是筑基后期啊！
“？不对吧，楼念银好说歹说也有三百岁了，怎么修为还在筑基期？”
练气期寿命一百为终，筑基期为两百，楼念银三百岁未死只有可能是书岸仙君向同医谷求了延寿丹。
“以他的资质，到达金丹不难。”
“可楼念银不修炼啊。于他而言，修炼枯燥乏味，他又是个好动的，更静不下心来，无法突破金丹。”[万界书]在给沈拾一拍大头照。
‘有个这么不省心的儿子，书岸仙君头一定很痛。’栖不观伸出手，“照片发我。”
一墙之隔，不省心的楼念银憋红了脸，“不可能！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好。”沈拾一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右手匕首就要出鞘。
“你来真的？！”楼念银对上了沈拾一的眼睛，一个腿软“扑通”给沈拾一跪下，“我要撤回前一句话！”
在沈拾一放开他后，楼念银立刻从地上爬起，给沈拾一鞠了个九十度直角的躬“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拥戴你成为新的大王！”
他从主子到奴隶的态度转变之丝滑，仿佛已经被社会毒打了一顿，自动摘下太皇太后的牌子，换成太监总管。
“沈老大，你看茶水温度合不合适？”
那些小弟也十分上道，“老大”“老大”地喊个不停，“沈老大想看表演吗？我们新学了祝英台和梁山伯的戏曲！”
“或者看看杂耍？别的不说，胸口碎大石是我专长。”
“小弟没别的才艺，就脸皮厚，沈老大有事尽管吩咐。”
听着他们殷勤不像话的栖不观戳戳[万界书]，“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分明连怎么打人都不太会。
瞧这熟练工的架势，有点不像是演的，像是真的。
“可他们染黄毛！染红毛！染七彩炫毛！”[万界书]指着那么明显的头发色差就差没叫起来，“不观你不觉得震惊吗！他们竟然是、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非主流！”
“染个头发就非主流了？”栖不观把少见多怪的[万界书]拉住，若这叫做非主流，那[万界书]看到他以前的样子岂不是要炸了？
说实话，他还挺怀念以前的银发，楼念银的那个颜色就很好。
栖不观摸了摸自己的单边耳环，觉得和[万界书]科普太多其他知识也不是件好事。
“别随便碰我。”沈拾一撑着头，手里的匕首不断转着，一看就很烦躁，“我劝你们最好安静。”
‘新老大心情不好，为什么？’鼻青脸肿的小弟一号黄毛不理解。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个叫什么郁郁的玩剑老男人？’小弟二号红毛捂着被打缺牙齿的脸。
“要不我和我爹说说，你也转来巴书院？”楼念银很讲义气地坐在了沈拾一的下座，又在沈拾一的目光里站起，“巴书院人数可多了，我保证你今后的道院生活如鱼得水。”
“修炼有什么好的，看我，卡在筑基期那么多年了，日子不照样潇洒地过。心态要放平。”
“不需要。”
沈拾一审视着自己手里的剑，将剑抽出，这不是玄度剑。他上一次没有打赢，没有资格拿玄度剑。
这也不是愈育仙君给的剑，是自己选择了一柄毫无特色的普通佩剑。
不需要便是不需要，他要的……
房檐上有人靠近，沈拾一有些意外地抬头，又快速把头埋下，掩盖红了一半的耳朵。